黑暗中,周身像是在烈火中焚燒,五髒六腑被一寸一寸割裂,他緊咬雙唇,不肯叫出聲來。是誰幽幽歎息了一聲?
“都已經這般了,難道還不肯把你的痛苦示人嗎?”
而後,一股清涼進入他的體內,身上仍是疼痛難耐,但似乎熱度退下了一些。這股清涼好似喚回了他的神識,他勉勵睜開眼睛,見一個模糊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晃動。他閉上眼再次睜開,看清了眼前的倩影。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女子,眉目清淡,穿著樣式簡單的交領儒裙,淺褐的顏色。
“你醒了。”那女人的語氣不溫不火,沒有因為他醒來而多一絲欣喜。
他張了張嘴,想問自己身在何處,卻發不出聲音。
那女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對他說道:“我隻是附近的藥農,偶然在路上遇見你。哮天犬被人帶走了,那人說他叫康安裕。”
康老大帶他走了……這樣便好……他的眼光瞬時銳利起來,這女子知道哮天犬,想必也知道他的身份。
女人看到他的目光,身子瑟縮了一下,卻馬上恢複了正常,像是微微歎了一聲,對他說:“我是認得你,昭惠二郎顯聖真君。”
女子說完卻沒有多做解釋,隻是說道:“你傷的很重,若不是神仙,怕早就死了。我不懂神仙的道法,所以隻能醫你的外傷。我猜你是真元受損,所以才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可能安心養一段時間就會恢複的。你也不要多想,該完結的事情,你都做完了,他們好不好現在也不是你能再關照的了。”
這女子聲稱偶遇,卻對自己的過往了若指掌,楊戩不免在心中加了一層防備。
那女子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在屋內焚了香,為他整了整被子,和上門出去了。
這簡單的動作卻觸動了他心底的柔軟。有多久沒有人為他蓋過被子了?他這麼想著,不知何時睡去了。
再次醒來時,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件屋子。他住的屋子似乎沒有窗,屋裏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掌著燈。他睡的大床靠牆放著,他抬眼就能看到門口。屋內沒有多餘的陳設,床的一側麵對著衣櫃。床腳放著一張躺椅,離躺椅不遠便是一張桌子,上麵放著茶壺。桌子對牆落地擺著文竹的盆栽。屋內陳設雖然簡單,倒也體貼清雅。不知這屋主是何人,又為何要救自己。
正思索間,他聽到石門轉動的聲音,而後他的房門便開了。房門隻是普通的木門,會有石門轉動,楊戩推測這是在一處暗室之內。可惜現在沒有法力,不然還可用神目探查一番。
先前的女子推門進來,手裏端著藥。
“我喂你吃藥。”她淡淡的說,拿了墊子靠好,勉力扶他起來。一個弱女子來扶他這樣身高八尺的男兒明顯很費力,又小心的不碰到他的傷口。
安置好他,她的額頭上已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她沒顧上擦拭,端起藥碗,自己先嚐了一口,看來溫度正合適,她才一匙一匙的喂他喝下。
楊戩突然有些內疚,不論這人是為何目的,她到底是對自己百般體貼,連三妹都不曾……他不由苦笑,自己也從來沒給過三妹這樣的機會吧。
女子像是沒看到他唇邊的笑容,也沒有發話多問。將整晚藥都與他喝下,藥碗放到桌上,又端來了蜂蜜水。換了個勺子,又喂他喝了幾口。
楊戩覺得眼前的女子頗有一些意思,自己也是活了幾千歲的人了,難道還怕苦,要蜂蜜水來甜嘴?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
“再喝幾口吧,嘴裏苦的,睡過去也不舒服。”
楊戩沒有拂她的好意,又喝了半杯。
“你若不睡,我幫你擦下身子吧。”那女子說,低著頭,耳際已經紅了。
女人出去了,不多時端來了熱水。
“我知道你愛幹淨,本來想讓你泡藥浴的,我實在是扶不動你,真君先委屈一下吧。”她說完就不再言語,一邊紅著臉一邊褪下他的衣服,小心不要碰倒他的傷口,而後扭了帕子為他擦身子。她仿佛是在擦拭一件名貴的瓷器,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為他擦好身子,她從衣櫃裏拿出幹淨的中衣與他換上,為他蓋好被子,而後默默的端了水盆出去。
這樣的日子過了些時候,女子每天都準時來服侍他一日三餐,湯藥沐浴。楊戩的身子也慢慢開始有了起色,睡的時候越來越少。她不來時,他就暗自運功療傷,續接經脈。
那一日,她來時,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你……”隻簡單的一個字,那女子的眼眶似乎紅了,她迅速的低頭,再抬起頭來已開不出任何異狀。
“敢問姑娘芳名?”剛能說話,他的聲音還有些啞。
“我……”她看向屋內的文竹,“我叫文若。”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在下這是身在何處?姑娘如何識得在下?”
“這是在我府上的地下密室裏,我怕人找到你,所以把你安置在這裏。至於我……我在很久之前就認得你了。”
“在下現在已不是上界的司法天神,而是三界的罪人,不知姑娘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