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涼了,前些日子白燁讓梧州城錦繡坊給那新搬來竹躺椅和擱置在小屋裏頭竹榻都做了套軟墊子,如此蕭然就是冬日在店裏小憩也不怕竹製器物觸身陰冷。
劉先生被這種濕冷天氣鬧得最近風濕得厲害,蕭然和白燁商量了一下,索性就請劉先生先在家裏休養些日子。反正最近也沒什麼客人,劉先生推辭了一番後終於也同意了。
這天也就他們二人還有個討喜在店裏。白燁躺在竹躺椅上假寐,蕭然原本是坐在書桌邊看書,不過方才一會讓白燁叫著說兩句話一會被叫著做什麼,索性搬了椅子也坐到了躺椅邊上,省得白燁說話他聽不見還要再跑過來,卻不知白燁要就是他在自己身邊。
討喜給蕭然備了熱茶後就跑到了櫃台後頭,裝模作樣地看著賬本,其實是不敢打擾他們二人。不過討喜孩子也確聰明,在書鋪裏頭時候就跟著劉先生前後,居然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前些天蕭然還在和白燁商量,要不要把討喜送到學堂去好好學習,也別埋沒了個聰敏人。
白燁卻笑著說不用,討喜是玄天門收養孤兒,玄天門裏頭有學堂,專門教這些孩子上課。還和蕭然神秘兮兮地說,其實討喜也不是第一天聰明了,他可是下任管事後備裏頭一員,懂著可多了,隻不過給自己收拾得懂了規矩,不然連你也不定給他騙了去。
蕭然給白燁唬得一愣一愣,心想難怪討喜如此聰明伶俐,可惜隻做了個小廝,實在有些埋沒人才。可終究是玄天門人,自己覺得暴殄天物又不能多說什麼,隻好想著沒事拉著討喜和拾二讓他們多學些東西。
白燁就喜歡蕭然忙著時候。蕭然是個單純人,一件事情在心裏,就不會有空閑去想些其他,如今白燁最怕就是蕭然有了空餘仔細琢磨他們之間事情。
上次那個賈嵐話讓蕭然驚得臉蒼白模樣,白燁知道,蕭然就怕別人對他們之間碎語。白燁自己是可以不管不顧他人眼光,可是蕭然不能。別說麵對他人譏諷,就連他自己心裏那一關,白燁知道,都是過不去。
所以,白燁希望蕭然最好很忙,忙得讓他連思考時間都沒,忙得等回頭一看發現都和自己在一起了,那便是最好了。
中午時候,雨停了,蕭然掩嘴打了個哈欠,才想著這天都讓人懶洋洋,就看見一頂青布轎子停在了書齋門口。
這時候還有客人,莫非是急著要采辦什麼?
一邊想著,一邊擱了手上書卷在桌上便要站起,就見那轎子旁皂衣小廝已經掀開了轎簾,一個穿著月牙長衫年輕人從轎內步出,走進來站穩了,先四處掃了一眼,等目光落在蕭然身上時,定住了。
那青年模樣清雋儒雅,麵貌讓蕭然覺得眼熟……
正想著呢,隻見那青年對著他就燦爛著笑了。“先生!”
“……翰文?”
那青年幾步上前,幾乎是衝到了蕭然麵前才停下,深深就是作了一揖。“先生,翰文見過先生!先生別來無恙?”
蕭然忙跟著還禮。“翰文……還是該叫你張大人了?”
張廷忙又拱手。“先生切莫如此叫翰文,可要折煞我了,還是叫我翰文吧。”
蕭然笑了,引了張廷往書桌邊走。“來,快坐下吧。討喜,給大人上茶。”
趁著蕭然轉頭對櫃台處討喜說話時候,張廷不露痕跡地側頭看向另一邊竹躺椅上假寐男人。
這個男人和先生……居然還在一起嗎?
這張俊美無暇到讓人妒恨容貌,就算在美人如雲宮內也不曾有看見過比這人更傾城容顏……張廷記得這人那雙眼,清澈驕傲冷漠,在他眼裏,一切都視若無物。
曾經他就覺得,這男人若生在亂世,必為妖孽。這兩年走地方多了,看得多了,明白也多了,今日再見,他隻得說,就算不為亂世,這男人也分明就是能禍殃民妖孽!
這種人,就該和如他一般出色人在一起才對,怎麼會和先生這般平凡人一直在一起呢?
不是先生不好,而是……這人兩年前就是個禍害,如今,還想要繼續禍害著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