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優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動,想要安撫一下伏桌哭泣的平陽公主。隻是一想到她的悲傷全都是自己帶給她的,便心下唏噓的克製住了。
兩人一坐一站,靜默半晌。觀花亭內隻聽得見女人哀痛欲絕的嗚咽聲。午後的太陽慢慢偏向西山,守在外麵的總領太監有些等不住的走進來,低眉斂目的說道:“時辰已到,還請護國公上路。”
君少優負著雙手,淡然問道:“君某與陛下少年相識。這麼多年來,君某為了幫陛下謀奪大業,堪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君某要赴黃泉,陛下也不來送送他的少年友人?”
總領太監低頭說道:“陛下日理萬機,無法抽身送護國公最後一程。不過陛下說了,等護國公死後,陛下會善待您的父母家眷。護國公的位子,也會由您的嫡兄君少傑承襲。”
因此,當護國公府一脈得知聖上以謀逆之名誅殺他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反對。
“這算是天家優容,君某是否該感恩戴德,山呼萬歲?”君少優嗤笑,總領太監並不答言。
君少優繼續問道:“我死以後,陛下會否將陳悅兮納入後宮?”
總領太監依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站在原地,倒是平陽公主十分惱怒的說道:“你都快死了還惦記那個小妖精?”
君少優略微詫異的看了平陽公主一樣。夫妻多年,他竟不知平陽公主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也許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正妻,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平陽公主願意讓他看到的。正如陳悅兮,正如他後院的其他女人。正如……他視為知己的新帝莊周。
他費勁心機幫他籌謀近十年,才讓他登上大寶。此後又苦心謀劃了三年時間幫助他坐穩皇位。他本以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會繼續利用一身所學幫助他開疆擴土,從此明君賢臣青史留名。結果莊周剛剛坐穩皇位,就迫不及待地鳥盡弓藏……還想要殺人奪妻。
想到這裏,君少優再次自嘲出聲。枉費他機關算盡,終究看不破人心。
“君臣一場,別怪我這個當兄弟的沒提醒他。國公府後院兒的女人雖然傾國傾城,各個出眾,但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陳悅兮……前朝公主,帝王遺珠。居然心甘情願的在他身邊服侍了十多年。想到她費盡心機軟語溫言,最終將自己的玻璃秘方和各種火器彈藥配方掌控在手中,君少優不覺一笑。
莊周以為斬斷了他所有的羽翼,逼得他自殺便可以高枕無憂。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
他會在黃泉路上,親眼看著莊周用大褚王朝為他陪葬是。
修長的十指毫不猶豫的握住紫檀木托盤中的白綾,君少優滿麵春風的說笑道:“藏鋒壺和百煉鋼都是經由我手研製出來的。我君少優自詡聰明一世,可不想死在自己弄出來的東西上。就讓這條白綾陪我走最後一段路吧。”
雖然,想要置他於死地的新帝莊周也算是他一手捧出來的。
頓了頓,又向一旁的平陽說道:“我君少優一生愛美無數,最終死在美人合謀之下,也算我咎由自取。我死以後,你不必傷心也不必介懷。就像你說的,終究是我先對不住你們。所以不論我死後何種情形,總會保住你們幾個安然一生。也算是我君少優的一番心意。”
言畢,如月鏈般的白綾繞過亭子上方的橫梁垂下,君少優將白綾兩端結成死結,然後套在脖頸上。腳下用力一蹬——
仿佛被人瞬間攢住了脖頸,呼吸變得極為困難。君少優的意識變得迷糊昏沉,周圍的景象開始模糊不清。
眼前變黑的瞬間,君少優仿佛看到了他生平最難纏的老對手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向來最重儀表的他衣衫淩亂,發髻斜歪,英俊無鑄的麵容滿是驚慌駭然。
君少優徒勞的張了張嘴,無聲的問道——
永安王莊麟,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