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花期,寧靜的小村,寧靜的人。
徐父拿著一大疊招生簡曆很仔細的翻看,末了抽出一份擱到桌上:“選這個吧,村裏中學太亂,冉這孩子沒主見,跟著不三不四的人也容易學壞。”
徐母停了手頭的活,用毛巾擦擦手也取過來瞧:“城裏的?這麼遠是要留宿吧,冉這麼小就離開我們能適應嗎?冉還……”
“秀娟,不要說了。孩子護到幾時是個頭?他不出去,就出不去了。行了行了,你別瞎操心,學校半封閉的,管得嚴,比在家裏省心。”徐父不耐煩的擺擺手,作為一家之主,徐父向來說一不二,徐母隻會幫著出主意,很少時候反駁。
不過徐母這回急了:“我不同意,冉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先治好了孩子的怪病在說其他。”
徐父眼一瞪:“治治治,怎麼治!中醫西醫、土方偏方、氣功算命的什麼沒試過,有用嗎?張口錢閉口錢!拿了錢這幫孫子也擺不出什麼名堂來!咱們家富裕嗎?不是大老板!累死累活忙黑貪早的掙那麼點兒全仍進去了,以後日子還過不過,還活不活?”
徐母鼻子一酸,這麼大一個人竟抽噎起來,徐父長長一聲歎息,埋著頭沉默不語。
老式的石英鍾當當敲響了十一下,11點鍾兒了,小學馬上放學,特別緊挨著小學門口的徐家。孩子打小獨立慣了自個兒會跑回來,不過徐父在家的話總是要親自接上一接的。
徐父站起身來,又想起什麼一屁股坐下:……回頭我帶孩子去省裏轉轉,病檢查出來是沒病,不影響學習。先給冉找好學校,忙完一事忙一事。”
徐母強打起精神:“這麼遠的路,孩子一個人在外頭苦不苦?”
“苦點兒就苦點兒,小夥子怕什麼。哎?你不是有個表親就住城裏嗎,我聽說還在10中當著門衛,讓他多關照著點兒。”
“哎呦……”徐母思量,“是有這麼一位,多年不走動的,人家認不認這門親戚還難說。”
“嗯,改天登門一趟,送點兒禮。你有他的住址嗎?”
“這我得問問。”徐母開始翻老黃曆,一會兒抬頭說:“辛萍的舅舅當著教育局的副局長,找她張羅一下也是一樣的。”
“哼,這紙就是她捎來的。跟冉花5塊錢買得這幾張放一起了。”
“什麼時候?”
“剛才,我歇班回來。”
“那……”
“我打聽過了,10中是自住考,平時不在下頭招學生的。要考試,就得托人提前報名。這個學校口碑不錯,升學率高,半年學費才1500,比其他私立學校少了大半。”
“你托她幫忙兒了?”
“我是不願落她這個人情,你還不知道麼,這家子人嘴巴大,什麼事都往外瞎咧咧,又瞧不起這四鄰八舍的。咱們家又不是沒人不能打點,哼,找個外人我還怕她說閑話?”
“死要麵子。”徐母白了徐父一眼,“哎,你還是得問問她啊?我這個親戚指不定指望得了指望不了呢!”
“行行行,趕緊做你的飯,我去接孩子了。”
“哎!書林,你等等。”徐母拾掇著桌子又把徐父叫住了,“還有這麼多學校招生呢,這些……這些都不考了?”
徐父頭也不回:“考?怎麼不考!每家都去試試,報名費不貴,不怕麻煩。”
走在胡同裏,隔過一家門戶是一條被軋壞的公路,走橫向,小學坐北朝南的正對這條公路,徐家是守在村北頭的倒數第二家,實打實的出了門就是小學。
這會兒子公路兩旁擠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大車小車,自行摩托小麵包,還有最新時興的電動車,以及堵在校門口的兩家賣零食的小板鋪子,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徐父倒背著手剛走過來,叮玲一聲,下課鈴響了。
“老~師~再~見!”鐵欄紮的校門外傳出孩子們充滿生氣的聲音。教室門一開,一大幫熊孩子興奮的跑了出來。歪扭的紅領巾掛在脖子上紅豔豔的,衝在前麵的小胖子乍著胳膊學飛機嗡叫,一路跑一路吼。三三兩兩的小學生挎著書包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