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
衛府,玲瓏閣。
庭院春深,月明如水。花香隨風潛入室內,衝淡了濃鬱的藥草味道。
衛昔昭悠悠醒來,不知自己已昏睡多久。
室內燭光搖曳。沉星守在床前,看著腳尖,麵帶愁容。
滿室寂然。
自去年入冬開始纏綿病榻,時好時壞,一直持續至今日。日日陪著她、守著她的,也隻有沉星這丫鬟。其餘的下人,早已不知所蹤。
“沉星,扶我起來。”語聲暗啞,虛弱至極。
“小姐,您醒了?”沉星失聲道,繼而欣喜地笑,“小姐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衛昔昭勉強擠出一絲笑,“幫我梳洗,換身衣服,要桃紅色的。”她自知大限已到,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沉星應聲,去找出桃紅色的衫裙,看著顏色陳舊已有破損的衣物,滿腹不平。小姐分明是衛府嫡出長女,卻連一件像樣的衣物都沒有。
夫人倒是不曾苛刻小姐的吃穿用度,隻是進門不久便開始安胎、生子,把內宅事項交給了大姨娘打理,怕是不知道送到這邊的月例、用度都被大姨娘克扣了。小姐又是什麼都懶得理會的性子,一來二去,這裏便成了任人輕賤的地方。
夫人即便是知道這一切,恐怕也隻是漠不關心地一笑。終究是繼室,怎會在意小姐的處境?
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盡頭?沉星在心底歎息一聲,轉回到床前,幫衛昔昭換了衣服,又扶她到妝台前。
沉星殷勤地問道:“小姐想吃點什麼?奴婢稍後去給您做一碗紅棗蓮子粥可好?”
“不必了。”衛昔昭輕輕搖頭,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鏡中的自己。瓜子臉愈顯瘦削,一絲血色也無,抬手撫上臉頰,又見手已枯瘦如柴。
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殘花。這樣的自己,又有誰會憐惜?
“小姐……”沉星看著木梳上大團的黑發,哽咽道,“明日您去夫人房裏走一趟吧,治病要緊。您這病得用百年老參做藥引,偏偏大姨娘是個歹毒的,串通了郎中以次充好,已給您停了好些日子了。”
衛昔昭語聲苦澀:“若能捱到明日……我去。再不濟,也該給你求個人情,不要讓你走了落月的老路才好。”
沉星聞言,愣了片刻,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轉為悲愴。轉臉拭去臉上的淚,強忍悲痛,繼續幫衛昔昭打理妝容。
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是、是他來看我了麼?”衛昔昭緩緩站起身來,眼中現出驚喜光芒,卻是一閃而逝。
怎麼會呢?去年入冬的時候,他對她說:“我雖愛慕你的容貌,卻無法為此賠上一生。我要娶的,另有其人。”
就是因為他這番話,她才抑鬱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