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不由自主地呻吟聲,逸口而出,孕榮下意識地抿緊了雙唇。疼!好疼!真的好疼!這才是第三步而已,他還有勇氣和毅力,走完這人生的最後七步嗎?為什麼僅僅是七步之路,在他的感覺裏,卻是漫長的,如同走了一生,也還沒有走到盡頭的路呢?
他一隻手緊緊壓住腹部,以減輕一波強過一波的劇痛;另一隻手,緊握成拳頭,艱難地邁出了第四步。此時此刻,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那一向穩如泰山般的身軀,已經像秋風中的落葉,瑟瑟發抖。
兩隻大腳,一前一後邁出,卻在合攏腳跟時,忍不住踉蹌了一下,晃歪了身形。
康熙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孕榮,是真的不對勁了。昔日紅光滿麵,圓潤如玉的俊顏,此時已是一片慘白,毫無血色。而在這天寒地凍,寒冷至極的大冬天裏,他的額頭上,居然是汗水涔涔。是冷汗嗎?怎麼回事?他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某種痛楚,那眼神裏的隱忍,幾乎令人不忍目睹。
突如其來的忐忑不安,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康熙的心底,一圈圈蕩漾開來。不會吧?他可是大名鼎鼎,無堅不摧的孕榮啊?難道僅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就可以*得他,將他將最極致的頹廢,展露在世人麵前?
他的聲音裏,已是不由自主地,帶著緊張兮兮的味道:“孕榮,你怎麼了?還好吧?”
孕榮笑,蒼白無力的,如同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一向強壯結實的身軀,瞬間虛弱的頭重腳輕,眼冒金星,而全身,幾乎已經痛到痙攣。
“臣的——第四個——願望,是——是……”話未說完,他已是轟然倒地,痙攣地抽搐著,蜷縮成一團。疼痛,排山倒海般,洶湧澎湃,侵襲著他所有的意識,幾乎令他陷入瘋狂。
這——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康熙大驚失色,他不假思索地,從帥案後一躍而起,躍身到孕榮麵前,一把將正在地上做垂死掙紮的孕榮,緊緊摟在了懷中。
孕榮的手指,已經深深扣進了地麵,灰白顫抖的唇,已經被牙齒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孕榮——孕榮,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這反將一軍的玩笑,可跟我開大了啊?”
孕榮睜開那微閉的雙眸,那深不見底,浩如煙海的雙眸裏,彌漫著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絕望:“玄燁,由始——至終,我都在——自以為是地——以為,你——縱然不肯——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可是,也——應該不會太——為難我!我的——奢望,並——不高,隻——想著,你會——讓我走的——仁慈一些,而不是——這般的——殘忍!”
那字字句句,艱難晦澀的譴責,仿佛是一條冰冷無情的鋼鞭,鞭鞭抽在康熙的心頭,令他痛楚不堪。
“孕榮——孕榮,我什麼也沒做,真的,你要相信我啊!那兩杯酒,都是沒有毒的,我隻是命人,在酒裏摻上了少許的醬油,醋,辣椒粉,我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和你開個玩笑,找回點麵子而已!”
孕榮半信半疑:“真的——隻是——這樣嗎?”
康熙:“真的,孕榮,僅此而已。你我二人,自幼兩小無猜,是兄不離弟,稱不離砣,這份情同手足的情誼,彌足珍貴,我是那麼的珍惜,又怎麼舍得去傷害?我隻是想用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扳回一點做君王的顏麵,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孕榮劍眉緊蹙,五官糾結,已是汗如雨下:“可是,我現在——真的——是——腹痛如絞——生不如死呢!”
一向精明睿智,冷靜自持的康熙,是真的亂了方寸,慌了手腳:“孕榮,你是不是又在算計我?所以,故意裝出來的,對不對?你可別再嚇唬我了啊,這次的玩笑,你可真的開大了,我不喜歡啊!孕榮,到此為止,咱們扯平了,好不好?我自愧弗如,甘願做你的手下敗將,你也見好就收吧,別再繼續裝下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