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連虎的功力,倘若不負重的話,使出一招金雞獨立,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但是,那一聲嘶啞的幾近不可耳聞的“爹”字,卻不蒂於平地一聲驚雷般,震得連虎頭暈目眩,心神激蕩。他不由自主地,將邵文摟得更緊,:“不——不放!”
是父子天性嗎?曾經以為永遠失去了,沒想到,卻還有失而複得的這一天?失而複得,他又怎麼能舍得放手?
不放!決不能放!這一放手,自己是有活路了,可是邵文,則必須毫無選擇地,被自己隨手扔在了竹簽陣上,這樣,本已是氣若遊絲的他,還會有生存的機會嗎?
不管是不是這小子神智錯亂時喊出的一聲“爹”,他都要為了這一聲“爹”字,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曾經的“爹”字,他受之有愧,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活在愧疚和懊悔中;今日,耳邊這聲“爹”的呼喚,不管是不是鳩占鵲巢,他都要受之無愧!
連虎的足心,已經感覺到了竹簽的刺痛,似乎,在下一個瞬間,就能被穿個對過通。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孟伯風的五虎抓鉤,已經力道均衡地,甩向了連虎這邊:“老三,抓住!”
連虎毫不猶豫地,騰出一隻手,抓住了五虎抓鉤,傾斜的身體,也被孟伯風用力拉了回來。鞋襪裏,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粘稠的液體在流淌。
孟伯風,一把抓住連虎肩膀上的衣服:“老三,抱緊他,我們走!”
此時,他們已經置身在槍林彈雨中。托爾布津指揮著火槍手們,將他們當成了目標,萬一撞上一顆子彈,那也是非死即傷啊!
兩個人帶著邵文,幾個起落之間,卻已經沒有了立腳點。因為花怡心隻顧忙著疼惜兒子去了,卻忘記了繼續扔羊,替他們鋪路搭橋。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苦笑,看來,連老天,也不肯幫他們啊!
邵文有氣無力地呢喃道:“扔下——我,你們踩著——我的身體——過去!”
連虎:“別廢話,這不可能!”
孟伯風:“平安府的人,要麼同生,要麼共死,絕不會撇下一個兄弟!”
就在他們驚魂未定之際,隻聽吳心平喊道:“木樁倒了,跳上去!”
果不其然,隻見那棵高大的粗木樁,吳心平在引誘馬洪偉踹了一腳的同時,已經揮劍而起,將木樁砍斷。木樁倒下的方向,正是連虎他們這邊。
兩個人,毫不猶豫地,躍身而起,跳上木樁。雖然距離躍出竹簽陣,還有一定的距離,但是,隻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就在他們又陷入絕境之時,隻見趙哲,宛若從天而降般,居然在扔出鐵餅,砸斷一片竹簽的同時,人,已經四平八穩地,落足在了鐵餅上,聲如洪鍾地喝道:“把那小子扔給我!”
距離,並不太遠,扔過去,趙哲可以帶著他,輕而易舉地,躍出竹簽陣,而他們,隻要再躍上鐵餅,也就可以飛身躍出竹簽陣了。
但是,就因為那一聲久違了的“爹”字,連虎居然緊緊摟著邵文,依依難舍。仿佛自己這一放手,就再也沒有機會,靠得這麼近,這麼親密了。重溫舊夢的感覺,在午夜夢回,輾轉難眠之時,他設想過成千上萬遍,隻是從沒想到過,卻是定格在生死一線之間。
孟伯風:“老三,你在猶豫什麼?時不我待,你想大家同歸於盡嗎?”
連虎情不自禁地,將下唇咬出血來:“好,我扔!你接好了!”
扔出去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軀體嗎?不,扔出去的,是他一顆早已四分五裂的心啊!可是,就如同十多年前一樣,他一樣是別無選擇,不是嗎?
邵文的身體,騰空而起的瞬間,趙哲已張開雙臂,將他牢牢地接入懷中,而後,躍身而起,飛出了竹簽陣。
孟伯風和連虎,也蜻蜓點水般,躍上鐵餅,再躍出了那足以令人命喪千百回的竹簽陣。
孟伯風來不及看一眼從未見過麵的兒子,吩咐連虎和趙哲:“你們先帶他們撤,我去指揮捆龍索陣,確保你們安全撤退!”
連虎:“公子爺怎麼辦?他還沒能安全撤下來呢!”
孟伯風:“放心吧,我去支援公子爺!”
孟伯風躍身來到一名將士身旁,奪過他手中的軍旗,前後左右,按不同的順序,獵獵揮舞起來。
事先經過他訓練的平安府的十多名精銳之士,迅速按照他的指令,搶占不同的方位,掏出洋火槍,還擊敵人。
空曠平坦的原野上,沒有隱蔽的地方,那群驚嚇的四散奔逃的牛羊,成了他們活的掩體,他們機智靈活地,利用這些活動的掩體,和敵人對射著。托爾布津那些以逸待勞的火槍手們,已經漸漸從絕對的優勢,轉變為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