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慌神,隻因那白紙上的字跡雖不是出自他熟稔之人之手,他卻在這七年裏每日見到。原來,自他痊愈之後,便每日翻閱經書,卻不想竟在自己收藏的經書上發現了他人校閱的批注,那批注,由淺入深,時而慧黠,時而調皮,時而靈動,時而睿智,常讓他倍覺親切,苦於他記憶全失,想不起是何人所為。
待他翻開了經書對照一番,果然不出所料,竟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細查字條所書內容,分明是特意上止水峰送藥的。
“你……到底是何人……怎能輕易入陣?”墨雲華攥著紙條喃喃道。
“你……怎會知我背後有傷?”
“經書我從不外借,莫非……你……曾在來過這裏?”
“可……如此繁多的批注,難道……你曾在此長住?”
“你……到底是誰?我怎會全無印象?”
諸多疑問纏繞於心頭,剪不斷理還亂,攪得墨雲華心煩意亂,錯亂不堪。
他呆立良久,拚盡力量希望從這字跡中尋找到舊日一點模糊的印記,隻是這八十年如流水雲煙,一去便不複返,任憑他耗盡心力,亦看不見蛛絲馬跡。
他倍覺無力,無力中生出無奈,無奈中生出悵然,那陌生的寂寥,淒清,哀傷,愁苦一股腦全擠入他心間,將他平靜無波的心頭攪得波瀾重重。
他踉蹌著走出洞府,隻想避開了石室求個神魂的清靜,無意間望見對麵一座無人峰峰頭雲桃花正盛。
所以自古便有人說說,人的嗅覺記憶最是深刻靈敏。
墨雲華見到雲桃,乍然想起房中的玉罐,衝入房中拾起玉罐轉身來到對麵那座靈氣全無的峰頭。
紫微峰因煉缺被逐之故,如今已淪為一座棄峰。這座山峰原本就被截斷了靈脈,不過寄托了煉缺一廂情意,如今人去樓空,已無人問津。
山頂雜草叢生,亂石林立,獨剩那一株雲桃孤立峰頭,遙遙相望,仍舊日複一日熱烈盛放,執著的傾訴著主人的滿腔情意。
墨雲華渾噩中來到樹下,清風一掃,雲桃花紛紛揚揚飄灑而下,溫柔的親吻著他的眉梢肩頭。他隨手接住一朵飛紅,湊近了嗅嗅,那花芯中藏著的一抹清新中帶著妖嬈的芬芳不正是玉罐中陳放的清香?
“雲桃花?”墨雲華倚在樹幹上失神的望著天,心如刀割,這莫名湧起的情緒教他清心寡欲兩百年的內心感到手足無措,“這是怎麼了?何故我……”
他端視著那隻玉罐,兀自亂語。
“我記憶中此處並無這一株雲桃……”
“是你嗎?是你種下了這一株雲桃樹麼?我……仍記得這香味,卻記不起你了……”
“何以……我一想起這味道,竟如此傷心?”他幾不可聞的幽幽念道,心裏亂得緊,他原以為自己清修兩百多年,早已絕情絕欲,卻不想今日連番事故,引得他心意撩亂,心尖上,靈魂裏,似乎藏著另外一個自己,叫囂著要急切的告訴他那一段隱隱埋藏了八十年的幾欲死亡的情念,這情念在遇見演武場十號擂台時死灰複燃,突然被撕開毫無章法的j□j在他麵前,炸開在他後背,身心如在油鍋裏煎炸那般疼痛。
這幾年,他從不曾想過自己動過情,更不敢相信自己動過情,這莫名的情緒一股腦從他心間軋過時,真真是兵荒馬亂。
莫非……師兄閃避含糊的事實與一樁j□j有關?他不敢斷言。畢竟,情、欲二字太過背離他自幼修行的道旨,他是有些張惶和不確信的,遲遲不敢相信自己曾在那段蒼白的八十年中愛上過一個人。
到底是何人?
何時相逢?
何時生愛?
男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