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煉缺幾乎寸步不離墨雲華,別離在即,他心裏堵著千言萬語想要對墨雲華傾訴,卻不知挑哪一句說起。他自幼與親人聚少離多,離愁裝點著他的山中歲月,始終彌散著淡淡的悵惘。
或許因為上次五年之別讓他飽受別離之苦,此回分別在即,他心中湧出一段濃濃的不舍。這些年,他也曾思念碧瑤,思念留雲,卻都不曾生出過這般令他難以忍受的相思之痛,攪得他心裏起起伏伏,淩亂不堪。
“許是我與師父待在一起的日子太過長久,習慣了身旁有他相伴才如此不能忍受分開罷?”煉缺倚在雲桃樹下幽幽想道。亂紅飛逝,他隨手抓過幾片雲桃花瓣,輕呼一口氣吹散了飛紅,“好在峰頂還有雲桃和冰蓮與師父相伴,否則,這止水峰未免太過冷清了……”
“煉兒。”
“師父?”煉缺回頭,見墨雲華佇立在身後。
“出門在外,需得有防人之心,不可輕信他人,也莫隨意傷害他人,需知給人留下一線生機也是為自己積善。你《飄零劍法》第一境已經圓熟,為師今日便為你演示第二層。這第二層劍意借萬物凋零寂滅之意,以殺止殺,你好生記住,日後細細琢磨,爭取早日參悟,也能為你對敵之時多添一分保障。”
言及,墨雲華揚起側臉朗聲道,“煉兒,借你帝休一用!”
煉缺抽出帝休拋給墨雲華,墨雲華踏空輕躍,幾個起落之間接過帝休,順手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他的劍招幹脆利索,沒有一絲一毫的花哨功夫,加之他身姿挺拔頎長,身隨劍走,氣勢如虹,帝休在他手中好若遊龍戲鳳,靈活多變,劍氣橫貫長空,挑起飛紅漫天翩舞,寂滅生殺之意傾瀉而出,將那飛紅斬作齏粉,紛紛揚揚飄灑落地,化作一地紅玉,真真成就了《飄零劍法》之美名。
這一套劍法被墨雲華舞出了男子的雄渾壯麗之美,招招生殺予奪,寂滅無情,煉缺被氣勢所攝,癡望著墨雲華,心念道:師父的劍法竟有這等氣勢,我當真是差遠了。
他還沉醉在劍意之中時,墨雲華已收了劍提著帝休走了過來。
“煉兒……可看明白了?”
煉缺耷拉著眼皮老實答道,“我與師父境界相去甚遠,一時還不能參透。”
“修行非一日之功,為師隻是將自己平日體悟演示給你看,你日後好做參考,毋須急於求成。且你在樂道之上頗有天賦,莫廢了主次才好。”
“弟子明白,師父放心吧。”
墨雲華接著道,“你這一回出門時日長久,可還有什麼需要為師替你安排的?”
煉缺隨即抬眼望進墨雲華的眸子裏,鄭重說道,“弟子無甚需要勞動師父的事,師父照料好自己,弟子就安心了。”
墨雲華麵色一僵,氣氛陡然間冷寂下來。
此時,空中突然傳來清越之聲正巧打破了沉悶,就見一位身著豆青色長袍,衣袂飄飄的男子駕臨止水峰上空,這名男子相貌生得溫和平淡,眉宇之間卻有一抹怡然自在的神采讓人見之忘俗,來人正是清雲子。
清雲子揚聲笑道,“賢侄!”
墨雲華揮開禁製,躬身相迎,“前輩雲遊日久,近來可好?”
清雲子拂下袖袍,搖頭笑著,“賢侄還是那般冷清,就不能叫我一聲叔父嗎?”他轉身掃了煉缺一眼,探到煉缺脖頸上掛著的佛心木,哈哈大笑起來,“怪道天恒這些日子這樣怒氣衝衝,原來是你這個小家夥惹了他!”
這清雲子口中的天恒名墨天恒,原是赤鬆老祖的俗名。
煉缺欠身一禮,恭敬問候道,“晚輩煉缺見過清雲子前輩,當日賜名之恩還未當麵言謝。”
清雲子借勢上下打量一番,見麵前這名青年生的儀容瑰麗,氣質沉靜,讚賞道,“你氣度雍容沉靜,與你父親不像,倒是有了雲兒三分風骨。”
煉缺麵如清風,莞爾笑道,“前輩謬讚,我如何能與師父相比。”
“你父親近來可好?”清雲子言笑晏晏,回身對著墨雲華道,“他父親的出身雲兒你大概知道吧,雖為妖族,卻是個重情重義之輩,品貌風姿頗有仙家氣度,日後定當不凡。”
煉缺聽人提及留雲,悵然道,“我父親與我多年不曾有過聯係了……”
墨雲華見狀扶上煉缺的肩,溫和催促著,“煉兒,快告訴前輩你找他有何事?”
煉缺感受著墨雲華手心遞與的溫涼,稍定了神,掏出一枚魂珠交予清雲子麵前,道,“前輩,這枚魂珠是我從西域的重黎魔尊府上所獲,用來盛納元神,這裏邊盛放著素問前輩的元神。我那年在西域的羽靈門外山偶遇素問前輩,她肉身身負重傷支撐不了元神,需一枚魂珠才能保住元神不滅,遂托了我尋到魂珠將她送到前輩這兒。隻是她太過虛弱,一入魂珠便沉睡不起,至今仍沒有醒過來。”
清雲子原本和顏悅色,聽到這一連串變故之後轉而一臉冰霜,接過魂珠急急往裏探入神識查探。隻是這素問的神魂在肉身受傷之後熬了多年早已疲累不堪,此時任憑清雲子如何喚她,她也不曾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