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門(1 / 2)

林海遼闊鬆濤陣陣,一個六歲女童在樹林間嘻戲。今日師父出門抓藥,她借拾柴之機便溜到後山偷閑躲懶。一隻小鬆鼠躥了出來,沿著她的腳跟跑上了旁邊一棵樹,青枝興奮得扔掉幹柴,雙手抱住那棵樹就要往上爬,無奈樹高人小試了幾次也爬不上去。

青枝氣惱地站在樹下,及腰的長發織成兩條辮子調皮的垂在腦後,她指著樹上那隻鬆鼠道:“小鬆鼠你別得意,等我長大了,本領練高了定能爬上去將你抓住。”說完彎腰拾柴,突然一隻鬆果砸中了她的後腦勺,青枝“唉喲”一聲,抬頭見鬆鼠一溜煙跑了,便順手將幹柴朝它擲去:“壞東西,竟敢偷襲,哼”。

李家翠尋到後山,看到樹林間的那個小小身影,嘴裏“啊啊”的叫喚她,青枝見師娘來了忙抱著幹柴跑了過去,一麵邀功道:“師娘,你看我今天拾了這麼多的柴。”李家翠寵溺的笑了,見她圓圓的臉上滿是髒汙,便掏出絹子為她擦拭幹淨,並拍掉了她身上的樹葉和塵土,過後對她打著手語。青枝“啊”了一聲,小聲嘀咕道:“師父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回家了?”李家翠佯裝惱怒,食指點過她的前額,接過她懷中的幹柴便拉著她的小手走下山去。

回到家時沈修元已端坐在堂屋,他今年已經五十有二,由於長年修身養氣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頭發依然黑亮光澤絲毫不顯老態。沈修元麵容青攫,腹有經綸氣自華,炯目有神,又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度。

青枝走到門口有些怯怯然,李家翠扯了扯她的小手似在給她壯膽。青枝進了堂屋低頭喚了聲:“師父”。沈修元“嗯”了一聲問:“你不在家做功課又跑到哪去野了?”,青枝小聲回答道:“我去後山幫師娘拾柴了。”“哼,你師娘何時舍得讓你拾柴”。沈修元冷哼一聲,語氣有不容置疑的反駁。

李家翠忙對丈夫打手勢勸他不要這般嚴厲,沈修元擺擺手:“你莫再寵壞了她,這孩子雖有慧根,但難化愚頑,如不嚴加管教引上正途,隻怕日後是個興風作浪的主。”李家翠低頭不再爭辯,丈夫說的不無道理,青枝從小就異常聰穎,比同齡孩子早慧許多,半歲便能開口說話,一歲就能背誦詩文,但她性格反複無常,老是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時會為了一隻死去的小鳥傷心難過,有時她又抓些昆蟲和小魚將他們扯斷翅膀或者開膛剖腹。

她記得有一次,青枝拾到一隻受傷的小鳥帶回家養著,過幾天她卻撞見青枝用尖利的小木棒刺入小鳥眼中,臉上盡是殘虐的快感。當時她嚇壞了,卻又不敢生張,她覺得眼前的青枝就像變了一個人,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可愛善良的小女孩。她還注意到,青枝變得殘暴的時候,雙眉正中的觀音痣就顯現出烏黑的顏色。

青枝見師父麵色不慈,嘟著嘴委屈道:“師父,您布置的功課我都做完了”。“哦,那你倒背誦一遍給我聽聽,如若相差一字我今日便不饒你。”青枝昂起頭胸有成竹的誦念:“人之一身,內而五髒六腑,外而四肢百骸;內而精氣與神,外而筋骨與肉,共成其一身也。如髒腑之外,筋骨主之;筋骨之外,肌肉主之,肌肉之內,血脈主之;周身上下動搖活潑者,此又主之於氣也。是故修煉之功,全在培養血氣者為大要也……。”青枝口齒清晰一字不落的將《易筋經?膜論》背誦完,李家翠悄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青枝有些得意的笑了。

沈修元抿了一口茶隻當不見,不願助長她的傲氣,冷然道:“你這孩子天賦異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你的造化,可是光能背出書中的文字並無意義,‘膜論’何解你可領會?”。

青枝對他鞠了一躬,正經道:“師父,青枝拙見如有不妥還望指正。”“說來聽聽”。

青枝站直身思索片刻道:“此篇所言,易筋當以煉膜為先,煉膜以煉氣為主,不可為脂膜之膜,乃筋膜之膜也。脂膜,腔中物也。筋膜,骨外物也。筋則聯絡肢骸,膜則包貼骸骨。筋與膜較韌,膜軟於筋;肉與膜較鬆,膜勁於肉。膜居肉之內,骨之外,包骨襯肉之物也。其狀若此,行此功者,必先使氣串於膜間,護其骨,壯其筋,合為一體,乃曰全功。”

青枝一口氣說完,眨著眼晴看向沈修元,等待著他的評論。李家翠忽然“撲哧”一笑,師徒倆都詫異的看向她,李家翠對沈修元比劃道:“她剛才一副老學究的作派真是像極了你。”沈修元老臉微紅,沒想到妻子會揶揄自己,清了清喉嚨說到:“你快去弄晌午飯吧,我不罰她便是,你在此,她便有侍無恐了。”李家翠忍住笑,對著青枝打手勢叫她不要再淘氣,青枝乖巧地點點頭,李家翠這才轉身去了灶房。

沈修元沉默不語,這篇《易筋經?膜論》他八歲習得,到十歲方能領悟一二,然而青枝年僅六歲,昨日傳授今日便已通篇領會。這孩子悟性絕佳,天縱之資,可惜體內有邪靈侵擾,自己並無十分把握將其淨化,若是誤入歧途,一身絕技反成禍害,思及此不由得歎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