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怔愣中,他抬手,手中的木槌敲擊在一隻編鍾上。
玉振金聲。
那聲音,似乎引起了她靈魂的一陣激蕩。
學琴這麼多年,對於其他曆史悠久的樂器,她仍然了解得不多。對於編鍾之聲,她曾經有過無數種猜想,然而那些印象,都不及親耳聽到來得震撼。
那仿佛從亙古傳來的一聲,天地間,一切都靜了下來,隻有那聲音,在山川河流間回蕩。單薄,卻厚重,帶著如同開天辟地一般的古老滄桑。
在那蕩氣回腸的一聲中,蕭子禋的聲音相和而出。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最末一句的韻字,他的發音格外果決堅定,如同宣誓一般。就連鍾聲,也顯出幾分鏗鏘。
所以……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微微偏著頭,看著周身籠著淡淡光暈的人。真是長得好看呢!分明是她早已熟識於心的樣貌,怎麼還是如何也看不夠呢?
餘音繞梁中,他緩步向她走來,伸出手,撫過她的頸側,再向下滑去。觸到那條她頸上佩著的小銀鎖的鏈子,指尖順勢將它勾出。
“這是我無聊時自己打的第一件東西,當時也沒多想,作為禮物送給了你。無心之舉,卻將它遺落在了我最心愛的姑娘身上。早早啊,你說我怎麼就這麼遠見卓識呢,嗯?”
他的目光專注地看著躺在他手心中的小銀鎖,並用手指不住地把玩著。分明沒有半點看向她的意味,卻讓她整個人仿佛被扔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熾熱得似乎要將她燒作灰燼了。她所受的教養告訴她,不回答別人如此真誠的發問是不禮貌的,然而,她卻不知,此時此刻,她應該說些什麼才合適。
竭盡心力想要組織語言,所有的努力卻在對視的那一瞬間煙消雲散,化為烏有。
“嗬。或許這就是命定的緣分?”
“早早,你注定是要成為我的夫人的。所以,你現在準備好了嗎?接下來的日子,可願與我一同度過?”
分明是上揚的、詢問的語氣,卻有著半分不容她拒絕的堅決肯定。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早早可是不願?”傴下身子,又欺近了幾分,本就低沉的聲音又刻意壓低了幾分,仿佛是在刻意蠱惑一般。
“啊呀,這可如何是好。”說著這樣不知所措的話,語氣中全無半分惱意。
“好。”
“嗯?”
“我說,好。”
溫順地拎住他的一隻衣袖,向下拽了拽,見那人會意地彎下腰,略略偏過頭,她大逆不道地托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腦袋扶正,然後踮腳,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垂眸,掩去滿眼笑意。
如果能得你相伴,漫漫長路,攜手走過,或許會是另一番精彩。
那,不如就這樣,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