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漢陽城(1 / 2)

成宗二十三年,夏末。慶尚道,慶州府。數十乘豪華的馬車碾過鬆散的泥土,蒙蒙的灰撲了道旁小兒一臉,揚起的臉龐寫滿不解“爹爹,他們是誰?”背著布包的大漢伸出手掌揉了揉小兒的腦袋,歎道“早就料到阮家女兒不是池中之物,怕是快要變天了……”

“阮素恩!不要以為你是阮蘭貞的女兒我就不敢教訓你!賤民就是賤民,長的好看也隻配做官戶的玩物。”叉著腰的女人狠狠的把幹柴丟到了女孩麵前。那女孩約摸隻有十來歲,黑呼呼的灶灰抹了一臉,一閃而逝的怒目,隨即便轉頭慢慢將幹柴丟進灶膛。感受到女孩的怒目,女人吞了吞口水,大聲道“看什麼看!賤蹄子!老娘可是奉了將仕郎大人的命令來管教你,能得到大人的青眼,那你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女孩像是沒聽到似的,時不時對著吹桶鼓氣吹上一下,灶膛裏的火漸漸旺了起來。不遠的地方傳來啪嗒啪嗒的跑動聲,肥胖的婦人喘著粗氣扒拉著門框“不好啦!鄭家嫂子!快……快……”女人不耐煩的轉頭,問道“什麼事?!咋咋呼呼的。”“是……承仕郎大人!親……親自帶著十幾架馬車到了阮家,指名要見素恩!”“什麼?!見這丫頭?”姓鄭的女人一臉不可思議。埋頭燒火的女孩卻站起來福了福身“我這就先過去了,免的承仕郎大人久等。”說完竟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阮素恩沒有著急回家,慢慢走著,間或看看天色,正是日暮西斜。侍衛、侍女和華美的轎子包圍著小草房,那是她的家,此時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穿著官服的承仕郎走出小屋,掃了一眼阮素恩,說道“你進去吧。其他人隨我回去,五日之後再來接人。”

推開了房門,昏黑的屋子正中端坐著一個眉目清秀的婦人,她輕輕喚道“娘。”“還記得兩年之前娘和你說過的話麼?”“記得,娘說妹妹現在有的一切,以後都會還給我。”“沒錯,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阮蘭貞的女兒,也不再姓阮了,你的母親是柳氏。記住,你是正二品金參讚的嫡女——金素恩。”女孩的眼淚奪眶而出,咬了咬下唇起身對阮蘭貞行了一個大禮“娘……”“五天之後,他們會來接你回漢陽。去道別吧,鄰居也好,同伴也好,出了慶州府,都要忘記。”

鄰居大叔的家隔著一道牆,今天比往常要熱鬧一些,大叔忙忙碌碌的準備著什麼。隻是在門口躊躇了一下,很快被發現“素恩啊,進來坐吧。”“大叔,有客人嗎?”“我的侄兒。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我是來道別的,過幾天要去漢陽,想請大叔代為照顧我娘。”“為了那件事麼……明白了,我會定期過去幫忙。去找你再允哥哥吧,在後院呢。”“內。”

與其說是後院,倒不如說隻是一塊稍微有些坡度的平地而已,7、8歲時就經常來玩,遠遠就看到兩個少年坐在草垛上有說有笑。“再允哥哥。”“素恩呀,過來坐啊!”阮素恩仔細看了看他身邊的少年,辨認著“是……再臨哥哥嗎?”少年茫然的抬頭,觸碰上那雙清澈的眼睛,叫道“是素恩妹妹?”“內~哥哥去漢陽進學有三年了吧,不認得我了。”“怎麼會,我記得的!”宋再允嘟嘴道“他啊,可惦記著呢,千裏迢迢還給你帶了禮物。”“哦?”“你等等,我拿給你。”

看著少年跌跌撞撞的跑向房子,往昔的記憶仿佛一瞬間浮現在眼前。那是烤了野兔肉嚷嚷著不好吃,卻把最肥美的部位留給自己的少年。那是非要拉著自己去河邊釣魚,結果卻掉到水裏弄濕了大半件衣衫的少年。丟失了的,那一年的回憶……

“給!我瞞著阿爸偷……藏在身上的,漂亮吧?!”少年炫耀似的拿出一個鑲了銀絲的粉色鐲子,撓了撓頭腦勺,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

輕輕點了點頭,從少年手中接過鐲子,微紅著臉“謝謝再臨哥哥。”少年立刻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臉,竟讓人覺的比陽光更燦爛。“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怎麼感覺我反倒成多餘的那個人了。”草垛上的宋再允故意湊到兩人中間,兩雙對視的眼睛紛紛尷尬的回避了一下。

見兩人回避的眼神,宋再允笑的更開心了“哈哈,真有意思!對了,素恩妹妹是有什麼事才過來的嗎?”阮素恩點了點頭“我要去漢陽了,原本是來和哥哥道別的。”“漢陽?去做什麼?”“你也……去漢陽了?”終究還是沒有脫口而出那個理由,她隻是輕輕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