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機(1 / 2)

“此去不知禍福,但求女郎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來日富貴之後若要報複,便都衝著我來罷。”徐氏扶著牧碧微登車時,悄悄的附耳低語了這一句。

一身素衣的牧碧微頓了一頓,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甩開了她的手,攬裙入內,厚緞繡暗色雷紋的車簾旋即落下遮住了車外饒視線,宮車轆轤,便要向著宮城駛去,因時候甚早,又是冷,路上並不見行人,隻有寥寥幾人在門前送別,越發顯得此情此景透著不出來的淒冷,牧碧城年方十三,平時與這個異母姐姐相處不錯,此刻不免有些按捺不住情緒。

他下意識的追出幾步,大聲喊道:“阿姐——”

“郎君快快住了聲!”徐氏臉色悲戚沒有話,卻借著拭淚瞪了眼旁邊的老仆,老仆會意,忙上前拉住了牧碧城,壓低了聲音急急勸,“郎君是舍不得二娘子,但如今二娘子奉詔入宮本是福分,郎君這樣反而會害了二娘子!”

牧碧城掙紮著怒道:“誰不知道今上貪戀女色又喜新厭舊,阿姐好容易躲過了上回的采選卻怎麼也要進去?這是什麼福分……”

“閉嘴!”徐氏終於聽不下去了,沉著臉喝道,“你不想害死了你阿姐再害死咱們全家,就給我乖乖兒的滾回房裏去閉門思過!”

“母親,采選已經過了,阿姐做什麼還要進宮?”牧碧城被徐氏突如其來的嗬斥嚇了一跳,停下了掙紮,任憑老仆拉著他向府門走去,卻依舊不甘心的問道,“阿姐的外祖才去世不到半年,阿姐如今身上還帶著孝呢,怎麼可以入宮?”

徐氏冷著一張臉不去理睬他,腳下步伐越發快了向內走,隻是牧碧城性子執拗,一路上跟著她喋喋不休的追問,最後幹脆在沈太君的院子外麵將她扯住了袖子,怒道:“母親告訴我!”

“你夠了!”牧碧城雖然是徐氏的親生子,但如此咄咄逼人,還是為了牧齊元配所出之女,徐氏究竟忍無可忍,厲聲道,“告訴了你有什麼用?既然沒用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況且這會人都往宮裏去了,你哪來那許多廢話?”

牧碧城鮮見母親如此震怒,先被嚇了一跳,氣勢也弱了下來,但隨即不服道:“如今父親與兄長都鎮守邊關,家中頂立門戶的男子自然就是我了,阿姐進宮這樣的大事為何我不能知道緣故?”

徐氏氣極反笑:“你父親他……”她才到這裏,母子兩個的爭執卻已經驚動了沈太君打發了人出來看:“夫人,老太君聽到了郎君的聲音,請夫人與郎君一起進去呢!”

沈太君出身鄴都世家,素有賢名,她性情溫善且不慕權,從當初閔氏進門後便再也沒有過問過內院之事,哪怕徐氏這個繼媳,也是新婚次日就得了管家之權,因此極得尊敬,聽打擾到了她,徐氏也隻得按捺住心火,點頭道:“我們這就要進去。”

牧碧城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徐氏身後進了門,正堂上麵燒著炭火溫暖如春,沈太君穿著靛色夾衣、係秋香色百褶裙,滿頭華發挽在腦後,斜插了兩三支赤金扁簪,麵色很是憔悴,正默默的坐在了上首,等他們行完了禮,也沒問為何在門口爭吵之事,隻是道:“碧微走了?”

“回母親的話,二娘子已經走了。”徐氏略有些黯然道。

沈太君歎了口氣,有些顫巍巍的抓著手裏的一方錦帕,低聲道:“那麼齊兒並碧川也差不多快回來了罷?”

徐氏明白她的意思,正要點頭,冷不防牧碧城茫然道:“祖母的什麼?父親與兄長不是都在邊關麼?他們回來做什麼?難道要送阿姐?可阿姐現在就已經進宮去了!”

“我方才聽到你在外麵與你母親爭執就是為了你阿姐進宮的事情嗎?”沈太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牧碧城皺起眉:“回祖母,正是!”

“你既然這麼想知道,也罷,不必追問你母親,就讓我來告訴你吧。”沈太君淡淡的道。

徐氏不由脫口道:“母親,還是我來吧!”

“不要緊,反正他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沈太君漠然道,“況且這件事情,也不能是你的錯。”

牧碧城看了眼徐氏,有些遲疑,然而沈太君已經在了:“上個月柔然進犯雪藍關,在這之前,雪藍關裏已經有柔然的探子悄悄埋伏了下來,如今那裏正是積雪三尺之時,柔然趁著雪夜急行至關下,裏應外合打開了關門……”

牧碧城雖然年紀,但也知道雪藍關對北梁的重要,頓時變了臉色!

沈太君如若未覺,淡淡的續道:“戰事很慘烈,雪藍關抵抗了一兩夜究竟還是丟了,對咱們家來不幸之中的萬幸便是你父親與兄長雖有傷,卻到底帶著殘部撤出雪藍關——因大雪阻隔援軍行程,到鄰三,離雪藍關最近的巴夷城中駐軍才趕到,兩邊合軍最後又用了足足五,才重新將雪藍關奪回來,隻是關中已經被擄掠得滿目瘡夷——最重要的是,雪藍關在柔然進犯前不久到了一群遊曆的鄴都少年,皆死在了這次失關之中,裏麵有一個,是去年采選進宮後便極得上意的何容華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