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沒有驚怖,沒有顛倒,一番花謝又是一番花開。望著昔日的紅梅而今又漫天飛舞,散滿路徑,獨孤紅欒攜起赤雲劍,輕輕點了一下眉間的朱砂,再次凝眸這些灑落滿身的落英。心中默念:“天道,人道,終歸衡平。師父,莫非這世事真的如你所說?”一襲清風卷著一樹花瓣颯然翻來,後髻的碧釵雙雙滑落,叮叮作響。獨孤紅欒方才回過神來,緩緩起身,繼續向著前方那片蔥鬱的竹林走去。“十多年了,你曾說過,紅梅與綠竹同屬歲寒之友,而今,你可還能憶起當初那個紅衣少女?”蕭瑟的寒風穿枝打葉,片片孤竹似有著訴不盡的恨意。依稀間,獨孤紅欒仿佛看到那匹曾屬於自己的棕棗馬,正在仰首驕嘶:
“我昔正髫年,笑騎竹馬君床邊,手持青梅共君戲,年少不解淒涼意”
多少充斥著悲歡離合的往事,而今不過是九天碧落中飄散的一縷青煙,那把赤雲劍,也隨著那顆曾經被複仇的欲望支配的心走遍了大漠荒穹,以浸噬仇人的鮮血為生。枯枝敗葉兩是蕭索,梭梭的摩挲之聲再次將獨孤紅欒從記憶中拉回。早已習慣孑然一身的她,重回故土,隻有這裏是心中唯一的牽掛。隱隱約約,竹林深處似乎有簫聲傳來,閉目,傾聽,獨孤紅欒會心一笑,猛然張眸,“他們都說,你躲在這裏誰也不見,也許我真的是個意外...”尋著簫音,獨孤紅欒終於看到了——一座雖略顯荒涼但並不寂寞的墳墓,係在旁邊竹子上的三隻青瓶,姍姍搖曳,清風中泠泠作響。墓周圍的古竹間,大片大片的暮顏花冶冶綻放。“小弟,暮顏妹妹,這些年來,過得還好?”簫聲依舊回蕩在耳畔,一陣淒涼,獨孤紅欒俯身半跪在墓碑之前,細細摩挲著早已剝落了色彩的石碑上那些幾乎不可辨識的文字,
“幽幽綠竹,依依江南。孤影搖曳,淒愴寒潭。
霜催木葉,塵染青衫。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初見佳人,手持暮顏。沉水凝黛,碧衣如染。
江楓搖葉,岸芷汀煙。含眸流睇,青瓶荏苒。
綺夢君山,紅梅折半。落紅成雨,長笛如怨。
青燈空憶,指間紅線。白首之契,霧鬢風鬟。
杳杳紫川,誰家青鸞?樹下空許,不過忘川。
牽指蝶繞,無字墓前。青鋒三尺,魂飛魄散。
今朝重來,何以自白?鬱竹如洗,吹梅笛怨。
阡陌花開,忘情崖畔。風鈴空蕩,碧落黃泉。”
天道?人道?獨孤紅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林中的簫聲竟也戛然而止。“紅欒姐姐,許久不見,想必大仇已報。”獨孤紅欒倏地一驚,顫顫的扶著一棵斜倚身旁的竹子,緩緩起身,嘴唇翕動了幾下,竟發不出一字。“如今,我終於明白了母親當年的那首詩,“我本淒涼人,苦傍紅塵生。清歌夜漫漫,殘香繞冷英。因緣無門渡,苦海弄哀箏。回首浮華盡,空惹今生情。’”一語罷了,一曲簫音再次緩緩響起。“小弟,我早就知道我會來晚的,隻是不曾想....”獨孤紅欒輕輕撩動著一身紅裳,蹙眉低首,驀然歎道:“雲開晚霽終殊旦,菊吐秋芳已負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