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遙祭，總是跟在他身邊的遙祭，不在了，真真正正不在了……
（二）
大雷音寺前。
幾天了？
自從他一步一步走到西天，就一直跪在這裏。
“玉清真王，您還是走吧。佛祖說他也無能為力。”降龍羅漢又一次苦心勸道。
重重地叩首在地，他咬著牙堅持。
“求佛祖憐憫。”
“唉，”降龍羅漢歎了口氣，“您進來吧，見過佛祖就該死心了吧。”
“多謝。”
他顫顫巍巍站起來，走了好遠，膝蓋仍忍不住打顫。
“癡兒。”佛祖望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堂堂元始天尊的九子，清高如他，卻也敗在了情字一關上。
“求佛祖憐憫，喚得遙祭歸來。”
佛祖閉上眼睛，撥動手中的佛珠。人死尚能複生，可若是魂魄散去，就算元始天尊在，也無力回天。此生，他們注定是無緣的了。
“求佛祖憐憫，求佛祖憐憫！”他一聲聲求著。
佛祖終是長歎了一聲，道：“你且起來吧。隻是婉華仙子三魂七魄皆已散盡……”
“求佛祖指點！玉清定能完成！”清冷的眼眸中透出異樣的神采。
“也罷。你去問月老討束情根，以體內精血滋養，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讓仙劍吸收了去，或許還能喚得婉華仙子。隻是，這精血珍貴異常，一滴便損十年修為；即便喚來了，也不過是她一抹恰巧留在劍上的意識。如此，你也願意？”
再一次叩首。
“玉清願意。多謝佛祖指點！”
不忍再看離去的身影一眼，佛祖隻能再次長歎，搖了搖頭：“癡兒啊！仙劍斬殺無數妖邪，沾了多少戾氣才需在玄冰洞淨化，這意識最為脆弱，怕是早已抹幹淨了。”
七七四十九天後，桃花深處。
懸浮在半空的情根漸漸染上紅色，妖異而美麗，閃著柔和的光。
他注視著它，仿佛看到他的遙祭就要醒來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她會跟著他，吵著要仙果；若是他同哪位仙子走近些，她便露出爪子，活像隻貓妖。是的，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隻是他再不會忽視她，他會寵著她，很寵很寵……
“你瘋了！”東恒帝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妄動仙根可是會仙體不保！”
看到半空中的情根，東恒帝君一愣。回頭怒道：“你用精血滋養情根！？多久了，逼得你要動用仙根？！”
他卻恍若未聞，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笑容。他僅遲天地一步誕生於世，幸虧有雄厚的修為，這般他便能喚醒她了！
他小心地收起情根，轉身往玄冰洞飛去。
“玉清！”東恒帝君飛身跟上。他到底要幹什麼！？所費修為足以將任何一個神仙打回原形，這麼虛弱的時候，他到底要去幹什麼！？
遙祭，快了！你等等，馬上就好！
他緩緩將真氣輸過去，讓情根緩慢容入仙劍之中。看著紅色的情根一絲一縷沒入劍胚，他的心突然忐忑起來。
（三）
遙祭，醒來！
當東恒帝君趕到時，隻看到漂浮在頭頂的仙劍，在它外麵的靈體雖不清晰，卻能看出是誰。
婉華仙子！這，這怎麼可能！？
劍落到冰床上，青色的人兒就像睡著了一樣躺著。
“遙祭……”
他低聲喚著，眼底滿是流光溢彩，柔柔的語氣連洞裏的千年寒冰都要融化了。
“這，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東恒帝君不敢相信，一個連魂魄都消失的人，已不存在天地間，怎麼可能還會複生！可是，這張臉千真萬確！
輕輕撫上她的臉頰，他笑得深情：“遙祭，遙祭，該醒了。”
一聲聲的呼喚，終於喚醒了沉睡的人。她睜開眼，茫然地望著他。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她隻不過是由她生前的意識和他過度的思念凝聚而成的產物。她的愛太強烈了，附在仙劍上久久不願散去，終是被喚了來。
“遙祭……”他伸手將她擁緊，“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會分開了。”
“……玉清？”
清涼的聲音美得像晨曦的露珠，他有多久不曾聽到她喚他了。還記得兩人初次見麵的時候，那時他是真王，高高在上，即便是天帝也對身為元始天尊之子的他禮讓三分。
第一次走進那片桃花林，他花了眼睛，人間的落英繽紛也不過如此了吧。抬手接下一花瓣，在手中細細把玩。很美，很靈動，充滿了生命力；隻是，太素了，粉粉嫩嫩，看過了也就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