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秦伊僥幸脫險境(2 / 3)

摩勒在身邊,遞過來一杯熱茶,道:小姐,為何神思恍惚?

我接過茶,道:無事。說著起身,要出帳去。剛起來,就聽得錢鏐道:你要去何處?

我淡淡的說:去帳外透透氣。

錢鏐使了一個眼色,兩個士兵擋住我。

我看他。

錢鏐眼神溫柔,道:莫要我擔心。

那神色,我想起了公孫,他也曾對我這般說過,想起了公孫,我心內一痛,不由得歎,緩緩又坐了回去。

錢鏐與顧全武道:那董昌據險要關口,自然是高枕無憂,今日攻城無果,幸得將士損傷不大,今夜定然要將此城破了,不知,你有何妙計?

顧全武道:甚難。

我不由好奇的走進,看向沙上地形,果然是,那半麵俱都是山,唯有一麵,也是城牆所在,他們白日攻城,我也見了,這一仗,還真真難。

錢鏐沉思,忽然他抬眼,看我,道:你看,何如?

我思索了半天,說:既然強攻難奪,何不智取?

錢鏐看著我,道:智取?

我點頭。

顧全武道:董昌那賊,機靈得很,恐怕難。

我問:他有何弱點?既然要智取,當知己知彼才好!

顧全武道:那董昌妄自尊大,自立為王,號大越羅平,若要說有何弱點,妄自尊大可否算一樣?

我道:他若輕敵,豈不是給大人開了方便之門?

錢鏐道:哦?何以見得?

我道:記得我曾被人獻於董昌,見其人,不但妄自尊大,甚是迷信,若非如此,不會見靈鳥便大喜。況且他呼大人為錢鏐小兒,於心裏自然是不將大人看在眼裏的。

錢鏐點頭道:他曾是提拔我,是以,乃錢鏐恩人也。

我問:那此番攻打,又是為何?不就是為了他自立為王,錢大人來此討逆!

錢鏐沉默,道:勸說無果,無奈奉旨動武。我看著他,他雖這般說,眼裏卻不是這般。我曉得,他有野心,若非野心,如何有後來的吳越國!

我道:不如夜放孔明燈,先唬唬他?

顧全武疑惑:孔明燈?

我道:是,孔明燈。三國諸葛孔明所製。

恐怕嚇不住。錢鏐道:區區燈而已。

我問:大人曉得孔明燈?

他笑:你當我是甚傻人否?自然曉得,天燈爾。

我笑:此燈自然要有些怪異,才好嚇唬那董昌。

哦?錢鏐笑:你倒說,如何怪異?

我說:孔明燈,原不出奇,要在燈上寫上字,再往城下一放,那董昌手下定然會將燈射下一看。

顧全武問:寫何字?

我笑,道:董昌必敗。

錢鏐道:欲攻其城,先亂軍心?

我點頭。

錢鏐皺眉道:非也,董昌部下我曉得,這般並非佳策。

我笑,道:這是其一,我雖不懂兵術,但憑那董昌信鬼神天意,待得燈燃後,我便去城前叩門,看那董昌是軍心大亂還是……

不行!錢鏐拍案,有些怒:為何要你去,你又有何把握,此計可行?

我淡淡的微笑,道:正是他料想無人敢在沙場之上叫他開了城門,才好行事!

我絕不許你貿然行事!錢鏐拂袖,看著我,道:你若有萬一,我定然剁碎董昌,叫整個越州城殉葬。

我凝視他,他眼裏燃燒火焰。

顧全武緩緩說:大人,此計亦非不可行。隻需騙得董昌開門,我軍便可趁虛而入。

不行!絕對不行!錢鏐道:你先下去!待我與秦伊小姐好生說說話!

顧全武微笑,看我,道:是。出帳。

摩勒上前,道:錢大人!

錢鏐道:我與你家小姐說話,你也出去。

摩勒看我,道:小姐。

我道:好罷,去罷,我沒事!

摩勒無法,猶豫,亦出。

帳內,留了我與他二人。

他坐下,沉沉歎氣,道:為何你要這般不顧自個兒安危?

我道:朋友有難,當效犬馬之勞。

他凝視我,輕聲道:秦伊。

我微笑,道:我已死過一次,生死,要說不看重,亦非如此。然則,大人合該將那董昌逆賊拿下,我如此這般,恐怕不過是順勢而為之,大人不必擔心,秦伊自有分寸。

他看著我,道:你一個弱女子,幾番曆險,我卻無為,這次,斷然是不會許你冒險,你,死了這條心罷!

我走近他,在他身前半跪下來,仰視他,道:莫要擔心秦伊,秦伊既然大難不死,後福還不會有麼?

他低頭看著我,伸出手,輕輕撫mo我的臉頰,道:後福?秦伊,莫要任性,我不能叫你在我手上遇險,你可明了我心?

我柔聲道:你我數年不見,秦伊難不成還是以前那個秦伊麼?

他雙眸深邃,看著我,良久,他道:縱使你非從前的秦伊,在我心內,你仍是我曾未能護得周全的那個女子,這悠悠數年,自知你噩耗至今,我何曾停了念想,當初若非我心生妒忌,不施援手,你哥哥亦不會被朱全忠掠去,若非,他歎,若非……你又何至於被……賜死。

我看著他,黯然,道:前塵往事,不予再說,

他低下頭來,輕輕的將額抵我前額,撫mo我的發,道:不,秦伊,我不許。

他這一句,說得我不知為何,心內酸楚,我道:大人,請許秦伊替大人開城門。

錢鏐不答。

我抬眼,卻見他合眼,眼角滲出些許淚水。我大驚,何時見他落淚來著,一代梟雄又豈能落淚!我道:錢大人!

他緩緩張開眼,目光如火,凝視我,道:好,你替我開城門。

我一愣,怎的轉彎如此巨大。

他微微仰起頭,手搭佩劍,淡淡的說:若你有萬一,我會叫這越州城付出代價。

我聽著,不覺張大眼,眼前的錢鏐如此的可怕,全身有股殺戮之氣,彌漫。

他說罷,站起身,伸手將我扶起來,凝視我,認真的說:今夜,待你騙董昌開了城門,我便號令攻城。

我點頭。

他不語,隻是仔細的看著我,許久,低頭,欲吻我,我轉開頭,道:大人!

他自嘲一笑,道:我唐突了。

我退開,道:請大人令部下進帳,布下孔明燈,還行事!

他深思的看著我,許久,道:來人,請顧全武等進帳。

當夜。

當那數百隻孔明悠悠然在城下升起時,全軍響起驚歎,也是,這數百隻燈,成群結隊飛上夜空。這場麵莫要說古人了,連我也不曾見過。

摩勒在身邊,有些擔心,道:小姐!

我道:莫擔心,我不會有事。

老頭子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笑嘻嘻說:摩勒摩勒,莫要擔憂。說罷,對著我,看了看,正色的說:今夜倒是好機會,不如招些山林小獸來助興?

我靈光一閃,笑,道:我曉得。

老頭子複又吊兒郎當的說:老夫困矣,你且去,待攻城,老夫恐一覺還未醒轉,嗬嗬!

錢鏐自帳裏出,看我。我點頭,此刻有城頭守將將幾十個孔明燈射了下來。我對錢鏐說:大人千萬拿捏火候。

錢鏐點頭,道:去吧!

我轉身,向越州城門走去。

錢鏐點頭,道:去吧!

我轉身,向越州城門走去。我一路走,一路摸出身上的笛子,說起這笛子,倒是有些來曆,這本是朱廣泉臨死時增我的青玉骨,一日被老翁看到,硬是磨著我做了一個笛子,這青玉骨究竟甚麼來頭我是不知,不過老翁卻教我以此代替魑魅目禦獸,不過,這倒甚是好用,我看了看四周,緩緩向城門走。

走了一會,近城百米,那城頭守將喊:何人在城下!若不停步,修怪火箭無情!!

我舉起笛子,輕輕的吹起來。

第五十九章秦伊再遇靈隱僧徹悟悄還杭州府

笛聲悠揚,穿透夜色凝重,在漫天的孔明燈交相輝映下,孤獨清脆。我抬眼,那城頭的守將似是疑惑萬分,大聲喊:你究竟是何許人?還不快快止步!

我微微一笑,止住,道:開城門!

那守將大喝:你當自個兒是何等人,叫老子開老子就開麼?

我笑,道:開城門,若不開,恐怕出了事,你擔待不起。

城頭守將們俱都笑起來,道:輕狂小娘們,口氣倒是大得很麼!

我仰望天空,深呼吸,風吹來,聽見風裏有翅膀撲楞楞的聲音,我微笑,大聲道:天悠悠,董昌大越羅平莫悠悠,燈悠悠,城內人兒要悠悠,城門不開,要悠悠。

城上人等迷惑,紛紛說:這說的鳥什東西,怎生聽不懂?

我笑,心想聽得懂才怪了,我胡謅而已。再聽風裏那翅膀撲打聲,我伸開雙臂,道:還不快開城門?莫要我施神力,強破城門!

守將噓聲一片。噓聲未止,忽而夜空裏由遠及近,黑壓壓一片,直撲向城牆,那孔明燈及城頭火把俱都被撲滅,霎時,城牆上大亂,狂叫:啊!蝙蝠!有蝙蝠!好多蝙蝠。

我回身看去,錢鏐單槍匹馬,騎馬向我飛馳而來,身後大軍整齊而列。

他馳近我,一把將我撈起,那瞬間,似曾相識,似我在夢裏曾經曆相通場景,我與他共騎一驥,向城頭看去,錢鏐道:城門未開便算了,我立時攻城。

我道:慢!摸出魑魅目,魑魅目血色流轉,我將珠子向空中拋去,口裏念詞,魑魅目驀地大放光彩,一瞬,隨即掉落,我伸手接住。

山林間響起了猿啼聲,連綿不絕。

城頭上人驚慌大喊:救命!救命!混亂不堪。

我們這廂靜靜的看著那騷亂自城頭一直亂到城內。借著,就見一點火光亮了起來,城上人影幢幢,紛亂驚慌,其中夾雜著猴子蝙蝠跳躍撲打的影子。

錢鏐道:這是怎生回事?

我凝視城上,輕輕吹笛。忽而,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群猴子湧了出來,向山林四散而去。

身後大軍歡呼。

我輕輕的說:時辰到了,大人,攻城罷!

錢鏐回身,仰起手裏的劍,高聲道:攻城!

顧全武領兵奔向城門。

城內湧出了敵軍兵將,或逃竄,或廝殺。

錢鏐對我道:看我如何去擒那董昌!

我立刻跳下馬去,他愣,道:秦伊!

我仰頭,道:心無旁貸,才好大勝!

他看了我一眼,轉身拍馬向城門而去,我見他收了劍,自馬鞍下抽出一柄長矛樣的兵器,向著他呐喊衝來的敵軍奔去。

我向軍營走去,摩勒迎上前,似吐了一大口氣,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小姐一別數年,竟成女中豪傑,這一招呼獸攻城,真真厲害!

我微微笑,心想,僥幸向老翁學的禦獸術還算熟練,否則這城門之下,我早成了火人。

這一場征戰一直殺到天微微亮。

硝煙散盡,血,滿地屍體。

晨曦,射下光彩,一騎披這晨霞,自城內飛馬而出。

是錢鏐。

他向我們而來,停馬,眼神炯炯,道:我軍大勝!

我點頭。

他躍下馬,疾走幾步,到我跟前,道:若非你,諸事怎生這般順利,來,隨我來!

我道:若無我,大人一樣要攻了此城,何來若非我?

他臉上帶著微笑,道:且不論功過,隨我來!

我隨他往越州城而去……

越州城。

出乎意料的是,城內百姓竟夾道歡呼。這場景,我看了看錢鏐,他傲然的坐在馬背上,身後百姓激動的歡呼聲。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我當是在何處曾見,今日一切,不就是在揚州梅湖館內做的那一場夢境麼?

我望四周,摩勒在我身邊輕聲道:越州百姓如此歡迎錢大人,可想見,那董昌在此時是何等可惡!

我不做答,隻是環視四周,越州,在我記憶裏已然是模糊了的,多年前在此的記憶,隻餘下片斷,如花瓣散落心間,被擄,被囚,被放,以及,在此重遇祝天祺,這個名字跳出我的腦海,我便想到了公孫的綢莊,這許多年過去了,公孫在此的分號,恐怕易主了吧?我歎息,公孫,雖已不在世,卻如影隨形,公孫,公孫,我以為我已忘失去他的痛楚,現在曉得了,這份痛,已叫我麻木,不曉痛之深淺,隻曉得,這痛如絲,密密繞在心間,叫我好生珍藏。

摩勒在身旁道:此處,有莊主綢莊分號。

我點頭。

他繼續道:早先我曾為尋小姐路過,綢莊無恙。

我淡淡的說:無恙?已然易主了吧?

摩勒笑,道:有無易主,那亦要小姐去看了,才曉。

我搖頭,免了,我不想徒增傷悲。

摩勒道:或能在綢莊遇舊友?

我看他,摩勒眼神閃爍。我沉思,舊友,難道,公孫……未死?我驚,道:莫非!莫非?

摩勒神秘的微笑起來。

我站在綢莊門口,還記得多年前來此,是為尋求避難,那時驚慌失措,形容憔悴,如今在此,卻帶著惆悵與期待,都是摩勒那笑,笑得神秘,才叫我隱隱又起期待之心。

摩勒在我身後道:小姐,進去瞧瞧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