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無根運起禍秦伊尋轉機
天氣漸轉涼爽,經了幾個月的炎熱,杭州的秋,不溫不火的到了。
雨,綿綿密密,湖麵上霧氣氤氳。
幾個月前那場莫名官司似就在昨天,這一場爭鬥,叫我記憶深刻,絳雪說了心內實話,幾乎句句敲打在我心上,作痛不已,前情種種,我的保守,或者虛榮心混合了我現在在古代的身份,地位,已經不可逆轉的教我不能再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我何嚐又不知呢?幾次要振作,想著為了能回家,得好好與這些人等周旋,可,說穿了,我隻是一個習慣了用溫和去掩蓋自己懦弱,用微笑去掩蓋傷疤的現代人,並且訓練有素。看看芙蓉夫人,看看絳雪,一個個的與我莫名結了梁子,俱都是敢愛敢恨的人,相比較之,我總是可憐了許多,撇開了在現代職場中學得的明則保身,中庸之道,還有那女性的虛榮感,忽然之間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的沒用,麵目可憎!
我坐在馬車內,看著雨,神思恍惚。
摩勒在外,問:小姐,到了!
我頷首,鑽出馬車,摩勒將一把油紙傘撐起,道:請小姐在此稍待,摩勒將馬車往馬廄趕了去。
我點頭。
他將傘遞給我。
我微笑,接了過來。
他趕馬車往後繞去。
我獨自立著,看眼前雨幕,漫漫揚揚,街頭三兩行人執傘來往雨幕裏,清冷得可聞雨水自瓦簷上低落的聲音,我癡癡看天空,這些時日,意誌消沉的我,整日的看湖水,看天空,看書,看人,卻不願看自己,看自己越清,越悲哀。
一道目光,我感覺到,下意識的轉眼,對街,屋簷下立著一人。街巷距離不大,也隻幾尺的距離,那人我看得清楚,灰衣,欣長身材,帶著一抹久違的邪笑,此人,是祝天翔。我踏出一步,旋即退了回來,隻因他已向我處走來。
說不清那是怎般的感覺,我並未料得這幾月難得出門一趟便遇見了他。
他微微頷首,道:神女在此,祝某有禮了!
我輕聲道:祝大爺不必多禮。
他看著我,問:神女別來無恙?
我默默頷首,心內覺著此刻是我此生最尷尬時刻。
他道:如何不見神女侍衛在側?
我道:他片刻便過來。
他點頭,注視我。
我與他相對,無言,片刻,他啞聲道:神女可知伊兒——別來無恙?
我回視他,那舊日的昵稱,此刻忽然被他這一聲叫了出來,我眼立時濕了,忙轉開眼,道:伊兒無恙。
他不語。
我亦沒去看他。
片刻,他緩緩道:明日,我起程去往長安,長興鏢局在那兒開了分局,爹派我去駐守,今日在此遇你,算辭行。
我轉眼看他,道:你要去長安?
他點頭,道:一時半會恐難再回此處。
我猶豫了一下,道:那便祝君一路順風。
他凝視我,片刻,勾嘴角,笑了起來,道:我恨神女心狠手辣,將已死之人複生,教人傷心,我恨伊兒一掌斷情,到處惹人垂涎……然,則,這兩人卻是一人。
我不語。
他似下了決心,飛快的說:伊兒可願隨我而去?
我歎,長歎,注視他,已經陌生大於熟悉的臉,對於祝天翔,曾經的情愫,曾經的牽掛,在絳雪一案時,一筆勾銷,縱使知道了真相,我與祝天翔,理智來看,都已不能再回頭,我不能回,他也不能,我們彼此之間那道鴻溝,早已越來越深。
摩勒自雨中走來,道:小姐!他看到祝天翔,頷首,道:祝大爺!
祝天翔牢牢看著我,道:伊兒?
我微笑,道:承蒙大哥厚愛,妹妹在此給大哥餞行了。
他注視我,道:你!
我緩緩的說:前塵往事,譬如chun夢,夢醒才曉塵世艱辛,願大哥從今往後,能得遇紅線那端人。
他笑容漸漸消失,片刻,默默轉身,走進雨中。
我立著,腦中飛快掠過的是我與他之間的種種,揚州城外初遇,幾次的相救,深巷情衷,驚聞情變,聞鶯斷情,並肩血戰後的冷漠,公堂上的真相,還有今天,雨中餞行。我走了幾步,雨打在臉上,很重,很冷,眼淚順著臉頰混著雨水掉落,我微笑,看著祝天翔離開的背影,我無力挽救這份情緣。
傘,遮去了雨水。
我回頭,對上摩勒關切眼眸,我微微昂頭,說:這雨,真大!下一秒,無盡黑暗……
夢。應該是夢,我看見我在公孫懷裏,公孫的表情從未自他臉上看見,這是我在現代最熟悉的表情,傾慕我的男人,總是會流露出,那股子心疼憐愛疼惜混合糾結後化作了淡淡的愁緒。他撫mo我的臉頰,不言。
我合上眼。
良久,他臉上淡淡的微笑,熟悉,親切,道: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
我腦子頃刻清醒,同時,心內嗡地一下,我確是在公孫懷內!我欲起,卻全身酸軟,頭重腳輕。我輕聲問:我怎麼了?
他微笑,道:傷風而已。
我道:這賤生賤養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中用了!氣死我了!
他笑,道:是啊,一睡兩千年,你這身子,真不頂用!
我有些不自在,試圖自他懷裏起來,他卻將我拉進懷裏,輕輕的說:免費的人皮沙發,你還嫌棄得緊。
我仰視他,道:公孫……
他撫mo我臉頰,道:你這出門去趟綢莊也出些事兒,真真叫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看著他的眼眸,淺灰色中流轉淡淡的笑容,他的眼,如一汪水,波瀾不驚,教人望進去,卻難拔出來,溫柔,他的溫柔,在此刻,輕輕熨貼在我心頭。我不覺依靠在他肩頭,說:他走了。
公孫淡淡的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了斷了,也罷,省得三心二意,做不完事,回不去現代。
我猶豫,道:他叫我同往,我,不願。
公孫笑笑,不言,輕撫我的發。
我抬頭,看他,道:為何我如此累?
他回視我,道:再自私點,也許你會快樂多。
我道:我已經很自私。
他笑,開心,似我說了很幼稚的話,笑了一會,他拍拍我的肩頭,道:秦伊,你不是那種嬌貴的女孩子,你不了解什麼叫自私,自私的話,你應該抓住他,用你在現代學到的手段,叫他生不如死,為你而活,為你而死。不過,他有趣的眼神,看我,問:你根本不明白什麼叫手段,你在情場上並不老手。
我覺得我臉上可以畫黑色豎線,他這一說,倒是說得我有些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