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銳收了笑,深沉,看我,道:神女倒真把自個兒當作了我家的女兒。
我笑略僵,道:祝二爺,你若看不慣秦伊,盡管明著衝秦伊招呼,勿用如此周折。
祝天銳凝視我,良久,忽而道:看不慣你對著大哥牽腸掛肚,看不慣你冷若冰霜。他走前一步,我後退,身後是廊柱,我穩了腳跟,他略俯身,湊近我,道:看不慣祝天祺將一切俱都說了,看不慣你曉得時看祝天翔那眼神,秦伊!他重而短促道:秦伊!!你眼中為何不曾看我?為何?我比眾人都先遇你!
我後退,卻退無可退,我挺直腰,厲聲道:祝二爺!請自重!
他眼神銳利,微眯,冷笑,道:自重?他低聲道:秦伊,你若了解,便不該說這話。他驀地按住我的雙肩,迅速的低頭吻了下來,我反應不及,被他吻住,那一吻,吻得又快又急,卻溫柔出奇,我又惱又羞,抬手便要一掌打他臉,他反手捉住我的手,抬頭,凝視我,滿眼無奈,滿眼憐惜,輕聲道:莫要拒人千裏之外。你明知與祝天翔已無可能,為何不看我一眼?
我回視他,道:祝天銳,縱使我與祝天翔無可能,秦伊亦不會多看這世上眾多男子一眼,你非我,你怎能明白,我為何要拒人千裏,秦伊非大家閨秀,無須裝腔作勢,我有我的道理。我抽出被他握著的手,用力推開他,揚手一個巴掌,他沒有避,那巴掌便打在了他臉上,我看著他,道:為何不避?
他勾嘴角,道:適才輕薄與你,你還了我一掌,豈不公平得很?
我笑了笑,轉身欲走。
他拉住我手,道:秦伊,縱使你不願多看世上男子一眼,我終會教你隻看我一人,祝家的男人,認定了,便不放手!
我回頭,靜靜的看他,半晌,我歎,道:祝天翔亦是祝家人,他輕易放手,莫要與我說這些,祝天銳,我與這世上眾人,僅有萍水之緣爾。待得此間事了,我終究是要走的。
他凝視我,平靜的說:天涯海角,奉陪到底。
我抽手,迅速走向衙門東側門,剛拐出走廊,便見錢鏐負手靜靜立著,雙眼若有所思的看著適才我與祝天銳講話的方向,我停步,猶豫了下,適才與祝天銳說話,想必是被他聽見了,也好,這些話,聽見了,省得以後再受莫名盛情。我走上去,道:錢大人!
錢鏐凝視我,道:原來你還在府衙內?
我笑了笑,道:是!
錢鏐淡淡的說:早些回莊吧,你哥哥怕是等著消息呢!
我道:他這時候怎會在莊內,定然是在忙著打理那些生意。
錢鏐似不欲與我多言,簡單的說:回莊吧!
我低頭,道:是!秦伊這便告退。
錢鏐頷首,我經他身邊,與他擦身而過,向東側門走。走了一路,繞過回廊,見不著他了,適才錢鏐神色奇怪……我心念一閃,停步,又往適才我走來的地兒走去,未走近,便聽得打鬥聲,兵器交接之聲,我皺眉,躲在花窗外,往長廊另側看去,隻見的兩人一來一去,刀尖相向,鬥得厲害,卻是錢大人與祝天銳!
錢鏐一劍斜插向祝天銳,祝天銳翻身,欲避,卻不料,錢鏐手腕一翻,直指他胸口,祝天銳臉色不好看,狠狠看著錢鏐道:大人此招可是想要了祝某性命?
錢鏐淡淡的說:要你性命有何用?若秦伊要你死,我遲早要了你這條命!
祝天銳冷笑,道:敢情你現時才露了真性情,平日裏不見你有多護著秦伊,我不過一親芳澤,你便怒火中燒,錢大人,你心兒裏打了怎生主意?莫非是要秦伊做你小妾,是以不許祝某人搶你之前,奪了秦伊去?
錢鏐道:適才我都已見了,聽了,秦伊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若非秦伊無意與你,我何來警示與你,祝二公子,往後莫再接近秦伊,否則,我不管你是何人之子,何等身份,殺,無,赦!
祝天銳冷冷的看著錢鏐道:自個兒得不到,亦教別人得不到?錢大人可是此意?
錢鏐收劍道:秦伊是個奇女子,非你我可得,若不能保護她,便離她遠些!
祝天銳冷笑,道:你才該離得遠些,秦伊是何等女子,我較你更曉得,錢大人——他忽爾走近錢鏐身前,道:我可為她,拋棄一切,你,能麼?錢大人?
錢鏐側身,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輕聲道:滾!
祝天銳哼地笑,道:祝某這廂告退便是,大人還往三四。說罷,便向另一條走廊走去。
我靠著牆,沒有動,就像一出最濫的電視劇場景,女人無意聽見了兩位男士圍繞她展開的對話或者打鬥,思緒萬千。而我,此刻,沒有思緒,腦中一片空白。
我沒有直接回山莊,叫跟著我來的老翁等人先行回去後,我帶著摩勒到了孤山,雖然來了古代,但心情不好還是要往西湖岸邊跑,縱使煩惱不能隨著湖水而去,也願靜靜在此處呆著,或者,這個地方才最貼近現代那個世界嗎?
湖水,粼粼。
我坐草地上,把身上那些金步搖,瓔珞,臂釧,金銀首飾一概拆了下來,扔在身邊草地上,那發髻甚是複雜,是以沒動,卸下了這一身的累贅物什,深呼一口氣,一身輕鬆,回想適才公堂那一幕幕,原來我才是最懦弱的那個,我不敢公堂上如絳雪般不假辭色,身上那神女二字,終是負擔,卻為能回現代,不得不背負在身。
摩勒在身邊輕言:小姐,早些回莊吧???
我不語。
他半跪在我麵前道:絳雪一案,不過鬧劇爾,小姐何必如此懊惱?
我看了他,問:摩勒,我真是那般吧!絳雪說得甚是,麵對那一個兩個的傾慕,我欲拒還迎,縱使穿得龍袍也不似太子,更呈論什麼神女爾,若無公孫,我今日怕也不過是路邊乞兒罷了。我笑。
摩勒道:何必說如此意氣之言?小姐明知自個兒非絳雪姨娘所說。
我笑,道:摩勒阿摩勒,你莫要說些好話,我自個兒是怎樣的人,我是曉得的,原以為能心靜如水,卻步步陷入泥潭,這滿身的恩怨,怎一個亂字可言。
摩勒低頭,不語。
我輕歎,不由自主微笑起來,心內越傷悲,一定要笑得更燦爛,誰人能知曉,我微笑的背後,究竟是悲是喜?無人。
今日知曉祝天翔為祝天祺收容了絳雪母子,他為了兄弟之情,前因後果,細細想來,他當初與我說的話,原來背後是這般深意,可是,這隔著千年的溝壑,如何能填平?三妻四妾視為平常的他,與受著現代教育,視一夫一妻為平常的我,怕是不能再有何牽連了,我那心內的思緒,亦要慢慢平複,徐誌摩曾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命本不在此,怕是生死簿上也沒有我吧?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