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夜入《相見歡》(1 / 2)

深秋的夜晚,彎月如鉤,涼風習習。連綿的細雨終已停歇,草木葉子上卻還粘連著如淚的雨珠,點點滴滴,在淡淡的月光下微微閃動,渲染如墨的夜幕下,一彎新月伴著寥寥幾點寒星隱在如柳絮輕紗般的陰雲邊,迷蒙了一晚皎白,為萬物灑上一層亮銀,靜謐中透著點點寒光。

清冷的月光掠過囚籠般的圍牆,隨著秋風化作無限的哀愁,絲絲縷縷,散落在深院的角落,纏繞在院主人的心頭。院子的主人,不,他也許早已一無所有,隻是被囚禁於此的一個可憐之人罷了。他的名字,叫做李煜。

他本是詩歌的流螢,卻不幸墜落在風雨飄搖的南唐;他本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卻被迫跪伏在趙宋皇帝的丹墀之旁。如今,又有誰,能讀懂他的悲傷!

夜,是那樣的靜謐安詳,能聽到的,僅有他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人的心頭,悲涼地傾訴著李煜心中無限的沉悶與哀痛。月如鉤,登西台,夢著醒著總是愁。獨倚窗邊,寂寞的梧桐,清冷的月光,勾起了他心中那抹無法磨滅的傷。

其實,這皇位本不該屬於他的。身為南唐六皇子的李煜,生而鍾情於詩詞書畫,但命運卻將他推上了皇位。一個放蕩不羈的生命,從此被束縛在明堂之中。無奈,兩難!

刀光劍影,掩蓋不了江南燈火的溫婉,可再溫婉的燈火,卻也阻止不了血染山河的命運。盡管這種衰亡早在李煜父親年間就已顯現,盡管江南富饒之地在中華五千年曆史上是如此不堪一擊的弱者,盡管北宋的野心早已如噴薄的岩漿無法止息,盡管“花月正春風”的他苦苦支撐了數十年,卻依舊無法逃脫“縱情聲色”“亡國之君”的罪名。

他繼位後,並無大的功業建樹,可又有誰想過,他的繼位本來就是無奈之舉:無奈生在帝王家,無奈生在戰火紛飛時。他的夢想或許隻是做一位放浪形骸的詩人罷了。他沉溺於大小周後的溫柔鄉,可也並未成就第二位“楊玉環”。況且,又有誰說過,身為天子便不能擁有自己的愛情。他向北宋稱臣,自稱江南國主,並非害怕、逃避,隻是單純地認為:“退一步,海闊天空”,卻換來曆史“懦弱無能、貪生怕死”的評價。

從嘉太善良,注定無法在戰火紛飛中成就一代霸業,流芳百世。他隻是他,一個成功的詞人,失敗的君主,獨留一剪淒美的孤影搖曳在曆史的長河之中,久久不曾褪去斑斕。

淒冷的秋風中,傳來梧桐葉的音律,從嘉站在西樓之上,獨望夜月。這並非是他第一次登樓賞月,曾幾何時,麵對柔美的月光,他也曾寫下:“小樓新月,回首自纖纖”“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的詩句。然而此時此刻,淒清的月光冷冷地散落在他的身上,熒熒點點,化作無限的哀愁。一時之間,懷舊之感、亡國之痛油然而生,他長歎一聲,低聲吟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一切淒苦盡在不言中,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