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未經審訊的我們接到了判決的聖旨.胭脂三日後午時三刻處斬,我處以黥刑,發配台南浦縣,終身為奴.三日後午時初刻出發.
三天,我和胭脂彼此對視,苦苦而笑,我和她竟隻有三天了.她的手輕柔的撫上我僵直了的背.柔柔的聲音在耳畔輕輕流瀉.
‘啞蓮姐,至少你還活著.‘
我霍的轉了頭看她,眼淚不可抑止的滑下臉龐.她卻輕輕笑了,緩緩的倚著我的腿躺了下來.‘啞蓮姐,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不會舍得讓我一個走,可是我更想你活下去.我一出生便是不由已的命,我想你能替我活個自由自在.‘
她閉了眼睛像在做一個最幸福的夢,手緩緩從衣襟內掏出一個抱得仔細的包,打開裏麵是那串紅瑪瑙的手串和那幾十兩銀子.
‘那個守衛當這是不值錢的東西,其實這十八顆瑪瑙手串是西域的供物,裏麵每一顆中都天然結成一尊菩薩的法相.姐姐在路上想用它買通押解的差役,放你自由,再用這幾十兩銀子找塊清靜的地方好好生活.雖然清苦,卻幹淨自在,隻當是替妹妹活著.我這一生,怕是求一天那樣的日子也不可得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帶著做夢的神彩.輕輕的拉著我的手環著她自己的身子.
‘姐姐找個小小的山坡,蓋座草廬.前山種上白色的野薑花,開花的時候連天的白色,小小的迎風微微擺動.後麵的地方種些蔬菜,養些雞鴨或者再養一兩隻小兔子.雪白雪白的那種,白天的時候摟著它們坐在房前,輕輕的吹著微風,夜了抱著它們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她的聲音慢慢低下去,終至不可聞.
整間牢房中隻有她細細的均勻的呼吸聲和我隱約的啜泣聲.
跟在兩個差役的後麵我麻木的走著,左額上受刑的地方火燒似的疼,卻好像也隻有它提醒我還活著.我慢慢的把腳步一步一步的在地麵上拖行著,時不時的感受到後麵傳來一股推搡的大力,心思卻全在前麵那條街的盡頭.
紛雜的人群,像是趕集一樣的熱鬧湧動著.我卻知道熱鬧的最盡頭跪著一個女人,正等著這些莫名的歡喜得像過年一樣的人們去見證她苦寒的一生.
麵前突然一個紅衣的人影,模糊中有種熟悉的感覺,竟是灩姨.身後還跟著挽媚和纓絡,手中拖著一個拖盤,一碗米飯一盤精致的小菜和三杯水酒.
‘差爺,‘灩姨挽了一個役差的手,一邊向挽媚使了個眼色.挽媚馬上乖覺的嬌笑著挽住另一個差役,嘴裏柔柔的喊了聲爺.
‘差爺啊,這丫頭是苦命啊,從小給人賣到我園子裏,偏又是個啞巴.‘灩姨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本來分給了個好脾氣的姑娘,誰知道怎麼給豬油蒙了心了居然敢去刺殺大人.累得這麼個苦命的也給刻了字發配去了.‘
‘我們也知道這罪重,不敢想替她們求情說項,隻求官爺能行個方便,讓這苦命的孩子能去送送她的主子,雖說是受她連累,可必竟是主仆一場.也讓她從此了了心事,乖乖跟著二位爺上路/‘灩姨說著話,用帕子遮了手塞了張銀票子進那個差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