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沙棗樹,沙棗花,養路人(1 / 2)

從沙漠到綠洲,總會有一段過渡區。過渡區的地勢逐漸由連綿起伏的沙山、沙丘,變成小沙包,繼而變得開闊,變得平緩。過渡區的植被也漸漸地多起來,矮矮的沙生植物逐漸由稀疏變得稠密,由低矮漸漸地變得高大,大地的顏色逐漸由渾黃、淺黃變成淺綠、深綠及墨綠,那就是綠洲區了。在過渡段內,樹木也漸漸地多起來,而沙棗樹是必不可少的樹種。

沙棗樹是西北極為普通的樹種,又是極為耐旱的樹種,也是養路人喜愛的樹種。物競天擇、物盡其用,處在綠洲邊緣的人們都喜歡種沙棗樹,來營造防風固沙林帶。公路人將沙棗樹種在公路旁,做行道樹,做阻擋風沙入侵的橋頭堡。沙棗樹或三三兩兩散布在公路邊,或成排、成林地植成密密麻麻的林牆,來共同抵擋風沙的入侵。

每年立春剛過,沙漠中的風就會例行公事地刮起來。在無邊沙漠中盡情肆虐著的風,在廣闊沙漠中無拘無束、鋪天蓋地、無遮無攔地狂奔,到達綠洲邊緣時,依然帶著沙漠中狂放不羈的野性,但遇到了錚錚鐵骨、齊心協力、百折不撓的沙棗樹時,這些狂野的風遭遇到了強有力的抵抗。沙棗樹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嚴陣以待風魔的到來。受到抵禦的風魔被激怒了,在樹梢嗷嗷吼叫,一次次發起進攻,但一次次均遭失敗。這些沙棗樹腰身堅韌,蠻力十足,風將軍入侵時,一次次伏倒,又一次次挺起,最終這些風疲倦了,喘著粗氣停了下來,它挾帶著的砂礫也乖乖地堆積下來——沙棗樹擋住了入侵綠洲施暴者的腳步。

我總覺得沙棗樹就是養路人,養路人就是沙棗樹。沙棗樹樹皮黝黑、皸裂,仿佛被微火熏炙過一樣,那多麼像養路人久經風霜、烈日的皮膚:黝黑、發亮,充滿著健康的古銅色;沙棗樹對環境適應性強、生命力旺盛,對環境不苛求什麼,多麼像那在高山大漠、海角山鄉公路上養路護路的公路人啊。沙棗樹樹皮較厚,剝掉一層還有一層,正是這些特點,才造就了它耐幹旱,擁有了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生長的能力、資本。這又多麼像對公路事業執著追求的養路人啊!不管氣候惡劣,還是工作環境艱苦,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春天,當百花吐豔的時候,沙棗樹還形容枯槁,仿佛沒有生命的體征。桃李芬芳過了,迎春花早已開歇。詩人、畫家已將春之讚美詩唱過,已將最美的春景擷取,已經過了花紅柳綠的季節,人們已經對綠色習以為常的時候,但沙棗樹就像春姑娘也喚不醒的一個貪睡人似的,不為外界所動。

就在人們將要忘記它還是一棵樹的時候,季節已到初夏,沙棗樹好像是從沉睡中醒來的孩子,醒來後立即精力充沛,枝葉勃發,沒幾天,花簇齊發,空氣中就飄起醉人的沙棗花味,這大約就到了端陽節期間。南方人在賽龍舟,北方人在吃粽子、吃油餅卷糕,家家門楣上插柳枝、插沙棗花,采了艾做艾糕,做蒲菖糕,給孩子帶上五毒、肚兜……

沙棗樹作為一棵樹,終於有所作為了。一棵樹終於複活了,開始了一棵樹在一年中的輪回,並且一開始就花葉齊發,把最美的花香奉獻給了世界。

醫學上將疼痛分為十二級,生孩子是最痛的一級,而香味分為八級,其中沙棗花是最香的一級。沙棗花的香味綿香、味純、醇,綿綿不斷,香飄十裏,一點也不誇張。金昌一位叫劉建平的作者寫道:“……沙棗花開的季節,還沒有到樹的近前,早已是濃濃的馨香撲鼻而來。即使挖心搜膽,我也形容不出這種奇異的醉人心魄的香味。但我相信,再沒有哪一種花香能比得上這沙棗花香來得濃烈。你會吸一口,再吸一口,然後微閉雙眼,細細品味。這時候,就是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讚美這種香氣,都不為過。”

沙棗花和沙棗葉是一起生長一起長大的。沙棗花形似古寺中的古鍾,花蕊呈黃色,外表為灰白,一個個極盡精致,上麵長滿了細細的、銀灰色的密密的膜,它反射了太陽光、避免了陽光的灼傷,成為耐旱的一個法寶,因此,在沙棗花開花的季節和生長的季節,人們並不能看到多少綠色,相反地,隻看到銀灰色的一團,那是一棵樹,看到銀灰色的一幕,那就是一片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