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應了。
可幾塊糕下肚,全身不適漸漸消退不少,他在房中躺了半個時辰,覺得無聊,忽然又想起了林舟。
也不知他現下如何……
這麼想著,沈瑜便爬起來,拎著剩下的糕打算去探個究竟。
一旁八角湊上來:“沈公子,可是要出門?”
“嗯?”沈瑜問。
“能不能帶小人一起去……?”八角諂媚一笑。
沈瑜設想了一下他在路上嘮叨個沒完的情景,打了個寒戰,斷然拒絕了。
八角麵上顯出些傷心的神色,摸出個鼓囊囊的荷包遞過來:“那,公子您路上小心。”
“這是什麼?”沈瑜問。
八角眨眨眼睛:“小人不知,是少爺吩咐若公子出門便叫帶著的。小人雖然心中好奇,但也沒那個膽子翻看……”
沈瑜見他又要開始了,連忙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笑得眼睛都彎了,將荷包揣在懷中,這才拎著糕出了別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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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遠到了靜王府,福清伯一見他便小聲道:“老爺昨日找了您半宿,後來聽說在八寶齋歇了,麵色很不好看。”
殷遠謝過他,問明靜王所在,便往王府書房去。
靜王麵前正攤著一本書,見殷遠進來,“啪”一聲將書合了,沉著臉轉向他。
殷遠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雖心知肚明,卻並不說話,垂首站在一側。
“你總算知道來了。”頭一句,就含著怒火。
殷遠在心中冷哼一聲,出口平靜:“不知父親急著找我何事?”
靜王勉強壓了壓火氣:“前些日子住在你那兒的沈家公子,打算什麼時候搬出去?”
果然是這件事……殷遠心中暗歎,看來已經避無可避,他咬咬牙,索性攤開了:“阿瑜不會搬的。”
話音剛落,靜王重重一掌拍在書案上,震得白玉筆筒晃了兩晃,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房內侍候的婢女頓時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殷遠麵色不變,看她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婢女怯怯看了眼靜王,見靜王揮了揮手,她低著頭退下。
房內隻剩殷遠與靜王二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靜王陰沉著臉問,語氣威勢逼人,有心存著讓殷遠改口的意思。
哪知殷遠立刻回答:“就是父親想的那個意思。”
這下靜王再也忍不住,怒道:“昨日你便跟那沈家公子胡混了一宿!現在竟敢當我的麵說這種話!”
殷遠聽到“胡混了一宿”,想起昨夜的情景,半含無奈半含寵溺地笑了下,卻將靜王已至極點的火氣弄得更盛。
“整日跟個男人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你娘怎麼教你的!”
話一出口,殷遠渾身一僵,硬著聲音道:“我娘山野村婦,不懂禮數。何況在我五歲的時候她就死了,沒來得及教我這個。”說罷抬眼直逼靜王:“這件事,父王大概忘了吧。”
靜王一愣,沉默許久,歎了口氣。
殷遠母親是靜王年輕時出巡遇到的民間女子,春宵一度便忘在腦後。直到後來他一直沒有子嗣,才想起去打聽。
那女子竟然真的有了孩子。未婚先孕,家族覺得蒙羞,便將她逐出門去。那顧姓女子頗有骨氣,竟然不肯低頭,後來生了個男孩,她便靠賣湯餅為生,獨自拉扯孩子長大。
到靜王尋去的時候,那女子一場風寒,已經氣息奄奄,但孩子長得粉雕玉琢,惹人喜愛。等那女子故去,靜王便將孩子接回府中。
原本想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哪知那年僅五歲的男孩兒卻如母親一般硬脾氣,怎麼也不肯改名,隻好仍叫“遠”,不倫不類地排在輩分之外。
又過了兩年,靜王最喜歡的姬妾先後生了兩個男孩,加上殷遠總是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便也不再去管他。
到了殷遠冠禮時,靜王急匆匆請旨為他封了侯——怎麼說他也是長子,日後還是有可能世襲王位的。
殷遠當場笑了笑,第二日就搬出王府。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這一節,卻是各懷心思。
要說愧疚,靜王也是有一些。方才殷遠一句話,恰巧戳中了他內心不為人知的某處,火氣不由有些散去,重重歎了口氣。
殷遠見他態度有所緩和,便放緩了聲音:“父親……這麼多年來,我頭一回有想要的,您便成全我吧。”
靜王坐在那裏久久不語,麵色一下子顯出疲態。就在殷遠以為他會答應的時候,靜王開口:“也罷,你成這樣,我也有過錯,從前的事便不計較了。”他抬頭看殷遠,語氣強硬:“過幾日我便去向皇上請旨,你跟齊丞相家的靈玉小姐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