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國破(1 / 3)

龍朔十年。大興宮。

“敵軍快攻破城門了,快快逃命!敵軍快攻破城門了,快快逃命!……”

宏偉輝煌的宮殿早已亂作一團,戍守的侍衛們不知道去向。太監,宮女們抱著包袱驚慌地四處奔跑。敵軍破城後血腥屠戮,慘絕人寰的手段人人早已耳聞。城牆外傳來陣陣嘶喊聲,金戈聲,哀嚎聲;城牆內哭聲,罵聲,不絕於耳。

金鑾殿,卻如死般寂靜。

金漆雲龍紋寶座上坐著一個清俊消瘦的男子,臉上無喜無悲,隻是目光悲憫地凝望著遠處。

良久,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仿若落花凋謝。

“懷恩,朕吩咐的事可都記下?”男子沉沉地問道。

站在朱色台階下的年老太監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皇上,奴才……奴才全記下了。皇上,奴才挑選了十名死士,他們會拚死護送皇上逃離皇宮,隻要皇上保住性命,他日可以再圖複國!”

皇帝卻慘淡地笑道:“亡國之君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

懷恩顫巍巍地跪倒在地,咚咚咚,叩頭如搗蒜:“奴才求皇上三思啊,皇上三思啊!”

皇帝擺了擺手,阻止他再說下去,“速傳朕口諭,開城門受降。”默然一瞬,緩緩道,

“朕死後,你將這封血書交於敵軍首領。”

懷恩哭喊著膝行至皇帝跟前,老淚縱橫,悲慟地哭叫道:“皇上。”雙手抖抖索索地接過血書。

朕願一死以謝天下,毋傷百姓一人。

紅色的字跡猶未幹透,猶如鳳凰泣血悲鳴,隱隱可聞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這是他能為天下百姓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皇帝扶起慟哭的懷恩,淡淡地道:“人總歸逃不過一死。懷恩不必傷心。答應朕,好好地活下去。”

懷恩含悲地說道:“奴才隻想服侍皇上一輩子。”

皇帝揮了揮手:“去吧,去替朕完成最後一個心願。”說罷,一手執起案上的七彩琉璃杯,仰頭一飲而盡。

懷恩絕望地大喊一聲“皇上”,混濁的老淚滾滾而下。整個人癱軟於地,

皇帝高高地坐在金漆雲龍紋寶座上,目光定定地盯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為何要生在帝皇之家?為何????

“父皇!”忽地一把童稚的聲音響起。

一個宮裝麗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殿外走進來,後麵跟著一個身著銀色鎧甲,腰間佩劍的年輕將軍。

小公主甫見到皇帝,便撒腿歡奔向寶座,扭股糖似地纏著皇帝,撒嬌地叫道:“父皇!”

皇帝一直木然沉寂的臉此刻盡是深深地留戀,無盡地悲傷。

小公主尚不知道宮中變故,一雙無邪清澈的大眼撲閃著,依舊撒嬌地纏著:“父皇得空了陪兒臣放風箏.”

皇帝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小公主,生命卻在一點點地流逝,眼中是不舍,是愛戀,是寵溺,是悲痛,卻又是滿滿的無可奈何。

他輕輕地摩挲著小公主粉妝玉琢般的小臉,叮囑道:“明月,從今以後,忘了大胤國,忘了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做一個平平凡凡的百姓。”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宮裝麗人微微一顫,臉上卻是無懼無悲,隻是目光溫柔地凝望著皇帝。

皇帝亦癡癡地望著她,她是他在人世間最深的愛戀與不舍。他本不願她看到這生離死別的一幕,暗中命將軍孟錚護送她與小公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可她還是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身體裏噬心的毒開始發作了,目光漸漸渙散.似依稀看到她初進宮的那日,禦花園中的白玉蘭花盛開如一片雪海。她俏生生地立在花樹下,仿若謫仙。他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執起隨身攜帶的玉蕭,輕輕地吹奏著那曲傳誦了千年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