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暗渡(1 / 3)

濟陽王鍾華離遲疑片刻,終是說道:“華離先前有過淵源,可以記得出上半卷擒龍令……”

“那麼下半卷擒龍令誰會記得?”鍾銀煌喜道。

“畫妃……”濟陽王輕輕吐出幾個字,不動聲色。

鍾銀煌微微一怔,良久,才說道:“朕命你們兩人,即刻進密室,默出整卷擒龍令。”

濟陽王眼底跳躍了下,旋即低了低頭,避開鍾銀煌淩厲而探究的眼神,他知道鍾銀煌肯讓濟陽王與傅錦畫進密室默擒龍令,乃是知曉這擒龍令非兩人合寫一卷不可,一人自左向右,書寫,另一人自右向左書寫,心念相通,直到上下卷的最後一句重合,實非易事。

傅錦畫是被鍾銀煌親自送進密室的,此密室在乾元殿之下,周圍全部都是銅牆鐵壁,又有重兵把守,連蟲蟻都難以進入。

傅錦畫進去之時,曾回頭看了鍾銀煌一眼,隻見他眼神複雜,神色中頗有那麼一絲不忍之色,一身明黃站在原處,負手而立。傅錦畫心裏一動,突然低低說了句:“皇上請放心……”

她沒有說下去,鍾銀煌卻似有些快慰,眼底躍過一抹喜色,點了點頭,將傅錦畫推進了密室。

濟陽王早已在密室相候,隻見偌大的密室內,隻有一張桌幾,桌幾上放著兩副硯台,數支上好精製的筆,還有一幅長約三丈的長卷。

濟陽王站在長卷的最左端,傅錦畫站在長卷的最右端,默默相望,自從那日傅錦畫中毒濟陽王攜傅則棋進宮探望以後,兩人便未曾相見。

此番相見又是在這宮殿密室的詭異場合下,不覺悵然,傅錦畫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誰知濟陽王卻突然用眼神製止她,傅錦畫朝著他眼神的方向看去,隻見身後密室牆壁上,布著一個小孔,傅錦畫心知,那定是外麵的人借以探聽密室內動靜的風口,於是輕輕移步過去,用手裏的帕子塞到了風口上。

回首,濟陽王輕笑,已走近傅錦畫的身前,合身抱起她的身子,將她放在桌幾上的長卷上,低沉說道:“叫我好生看看你。”

“你清減了許多。”傅錦畫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上麵布滿淡青的胡楂,曾經俊逸朗潤的男人,此刻卻多了幾分滄桑愁緒,目光也越發深邃,炙熱……

“畫兒,你再等我一時……這份煎熬,我們必不會白白生受。”

傅錦畫苦笑,反而問道:“二姐呢?她如何了?她既有了身孕,你何苦還要讓她抽食那毒物?”

“你認識那是什麼玩意兒?”

“早前,我曾從帝師伍徽泉手卷上得知,這種煙膏是由一種豔麗無比的花汁提煉出來的,盛產於酷熱之地,長期吸食便會產生難以擺脫的依賴性,直至死亡。你叫皇後沾染了那毒物也就罷了,二姐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還不想辦法救她?否則……”

濟陽王退了一步,麵色一暗,說道:“你隻要將心思放在後宮裏便是,其餘的不要多想了。”

傅錦畫猛然間心裏一沉,試探地問道:“還是你根本沒有想過會讓二姐生下這個孩子?”

濟陽王未作答,眼神中的那份肯定卻不言而喻,傅錦畫從桌幾上跳下來,舉手便甩了濟陽王一掌,聲音之清脆久久在密室中回蕩。傅錦畫紅了眼眶,咬牙說道:“鍾華離,你好卑鄙。你娶了傅家的女兒,就是要這樣糟踐她嗎?”

濟陽王卻又合身將她攬在懷裏,低啞著嗓子說道:“畫兒,你不懂,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我雖是男人,卻沒有那樣的情懷,我心裏隻裝得下你,再也容不下第二個身影,即便那個女人是你的姐姐,我都無法憐惜她,喜歡她,我心裏眼裏都隻能是你,否則此生終難成歡。”

傅錦畫輕歎,隻覺得心在濟陽王的話語中碎得一塌糊塗,倚在他懷中,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傻過,明明前麵就是深淵,卻仍舊要不怕死地往下跳……”

兩人說了會兒話,傅錦畫便與濟陽王又各自站在長卷的一側,默念擒龍令執筆寫下。這擒龍令共分為上下兩卷,上卷四千八百八十二字,下卷五千零一百一十八字,加起來便是萬字。在元熙朝也有“萬字書”一說,相傳得到此卷之人,再拿到元熙朝君主手劄,便會找尋到元熙朝隱秘而龐大的寶藏。

耶律楚際新近登基,手裏定然握著那本君主手劄,所以才會舉兵來犯,非要拿到這擒龍令不可。濟陽王和傅錦畫雖然各自記得擒龍令的上下卷,卻從未費心研究過,現下默寫出來,又是另一種滋味在心頭。

曆經六個時辰,密室的門才被打開,濟陽王扶著傅錦畫從密室中走出,因為剛才為求一氣嗬成,已經六個時辰未曾進食水米,傅錦畫早已體力不支,腳步虛浮,見到鍾銀煌一直站在密室門前,有些詫異,心裏一暖,朝他微微笑了笑,不防感覺到濟陽王扶住自己手臂的手越發用了力,生痛不已。

鍾銀煌從濟陽王手裏扶過傅錦畫,吩咐人將長卷蠟封,並裝在專門打造的精密鐵器內,除了鍾銀煌手中的鑰匙,誰也不能將其打開偷閱。

“晉聲,到時候你派人護送這擒龍令到元熙。”

傅錦畫本來軟軟地靠在鍾銀煌懷裏,猛然間聽見“晉聲”兩字,身子一僵,回首看去,一人瘦削頎長的身子裹著白衣素袍站在那裏,眉目清舒,如寒木春華般信步而來,不禁一怔,終究還是見到了他。

“晉聲見過畫妃……”虞晉聲的聲音波瀾不驚,倒像是從未相識。

傅錦畫微微點頭回禮,朝遠處麵色隱忍的濟陽王看了一眼,說道:“皇上,臣妾乏了,想回去歇著了。”

鍾銀煌命人抬了自己的明黃軟轎送傅錦畫回去,一時眾人驚愕,即便是慕容珊貴為皇後,也未曾有此獨寵。

傅錦畫離開之際,卻沒有忽略虞晉聲身邊還跟著一人,甄扇,左袖空空蕩蕩,竟似少了一臂。所幸,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與慧黠,絲毫不改當日的嬉笑不羈,卻讓人更感覺到一陣酸澀。

回到墨畫堂,因為疲乏,傅錦畫早早便歇下了,鍾銀煌體諒傅錦畫的辛苦,過來瞧一瞧,見傅錦畫睡得香甜,便沒讓青殊叫起她,在墨畫堂坐到半夜才離開。

到了次日,青殊有些急切地對傅錦畫說道:“王爺得到密報,嚴青楓今日便會將奏折呈交皇上,貞妃得皇上寵愛如日中天,皇上對王爺又一向忌憚,再不想辦法,隻怕皇上真的會借此發作,削弱王爺權勢。”

傅錦畫猶疑,說道:“當日虞紅萼曾說過,貞妃乃是假孕,如今這麼久過去了,竟然沒有露出一絲馬腳,實屬罕見。”

“那我們要怎麼才拆穿她?”

傅錦畫望向窗外,淡淡說道:“咱們被人當了一回劊子手,這下也要換她們來了……”

青殊順著傅錦畫的目光望去,那個方向赫然便是鳳鸞宮。

過了午,恰巧則喜過來請傅錦畫去鳳鸞宮小坐,才踏出鳳鸞宮便見傅錦畫帶著青殊而來,笑道:“還是畫妃娘娘體恤則喜,可省了則喜跑一趟了。”

出乎傅錦畫意料,慕容珊的身子竟虛弱得厲害,臥在床榻上沒動身,屋子裏都是淡淡藥香,床榻邊上的煙槍毫不避諱地擺在那裏。則喜見傅錦畫一直盯著看,便拿了帕子蓋了蓋,低落地說道:“主子不聽勸,則喜讓她不要再吸了,她總是忍不住。原本一天隻吸個一兩回,現在每天沒有個七八回便受不了。”

慕容珊越發瘦了,眼窩深陷,可謂是骨瘦如柴,令人觸目驚心。慕容珊見到傅錦畫,伸出枯瘦的手指朝她招了招手,傅錦畫一怔,朝她走過去,則喜見狀馬上拿來一個小矮凳讓傅錦畫坐下。

慕容珊剛要開口說話,便咳喘不止,好一會兒才平緩了氣息,艱難說道:“則喜,你先出去吧,哀家與畫妃有話要說。”

站在一旁的青殊看了傅錦畫一眼,便跟在則喜身後一同出去了。

“哀家怕是熬不過今夏了……”慕容珊苦笑道。

傅錦畫一時不知如何勸慰,良久才說道:“戒了那玩意,好生養著身子,會好起來的。”

慕容珊伸過手,揭開帕子,拿過那杆煙槍,說道:“哀家何嚐不知道這是催命的玩意兒,隻是皇上知道了都未勸過一句,哀家又何必那麼愛惜自己?反正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走的,不如臨死前就痛快一回吧。”

傅錦畫想起傅則棋,想起濟陽王的那番話,心裏一顫,萬般滋味到了心頭,一時掙紮不已。

慕容珊或許是看出傅錦畫神色中的遲疑,問道:“哀家臨死前,定會助你登上這後位,如今虞貴妃在後宮位分雖高,卻失了子嗣,想必一年半年再難懷上,不足憂患。倒是貞妃,如日中天,怕是要思量一番了。”

傅錦畫見慕容珊提起,順著她的話說道:“臣妾來鳳鸞宮也是為了與皇後娘娘商討此事,傳言,虞妃並無身孕……”

慕容珊倒似並不震驚,反而淡淡說道:“事實確實如此,哀家已讓人查證過,貞妃根本沒有懷孕。要除去貞妃,哀家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