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眼見到了死亡的輕易和生命的脆弱之後,長熙對這些問題有了更切身的體悟。既然已經是修道之人,為何生命還是這樣朝不保夕?他們這樣,又與庸庸碌碌的凡人有何區別?
今日若不是有遁地尺這件寶物借以逃出生天,她才十六歲的年紀,豈非就要同孫天邈一樣死淒慘地在凶獸的口中,連點屍骨都不能保存?大多數的凡人平平淡淡的活上一世,或是生了病六七十歲的時候病故,或是平安喜樂地活到八九十歲。
她如果這樣死去,那不是連凡人的人生都不如?既然如此,修仙為何?大道求索,求長生,在慢慢長生路上不斷摸索、體會、感悟,得證真道。修仙之路危險處處,一著不慎,身死道消。如果追尋修仙的過程反而會加速自己的死亡,那麼這豈非與長生的目標相背?
長熙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她想不通,也走不出來。
她頭頂上的壓力越來越小,遁地尺的速度也漸漸緩了下來,長熙就像一顆茁壯的人形“種子”破土而出。一身土腥味,頭發上臉上和藍色的道袍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的汙跡,長熙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自己現在一點靈力都不剩,連個滌塵咒都使不出來。
她忍著髒兮兮的味道環視四顧,自己現在正立在一片農田裏,周邊都是迎風而立的甘蔗,她的足下是一個淺淺的小土坑,估計是自己剛剛用頭頂出來的。想到自己跟蚯蚓似的在地下鑽來鑽去,她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更臭了……不知道農民種甘蔗,施不施肥啊?
她在莊稼地裏鬧出的聲音不小,已經感覺到附近的幾件農舍中有探尋的目光朝這裏看來。長熙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拍塵土,就走了出去。
聽說自己地裏有動靜,這片甘蔗地的主人已經糾集了一大幫村民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領頭的是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手裏緊緊握著一把鋤頭擺出攻擊地姿勢,麵相凶惡地瞪著自己。長熙摸摸鼻子,感到不好意思又有點啼笑皆非。
她微微一禮,笑道:“這位大哥,在下季長熙,是一名修士。因為一些緣故,不慎誤入了你的甘蔗地,實在是不好意思。現在請你查驗一下自己的收成可有因此遭受什麼損失,季某一定會如數補償你的。”
長熙此刻的穿著打扮算不上什麼絕塵出神,相反有些灰蒙蒙的,拍兩下始終不如滌塵咒來的幹淨,頭發也有些亂。
然而修道之人自有一番特別的仙靈之氣,外加長熙的長相清純幹淨,標誌動人,一看就不是壞人。她一身道袍衣帶飄飄,說話像是帶著一種擲地有聲的力量,讓這幫農民根本生不出任何懷疑。
“仙……仙……仙人!小人史祥,拜見仙人!”那漢子愣了愣,反應過來修士的含義,趕緊一把丟了鋤頭,跪下叩拜。他身後一群人本來就被長熙的突然出現給震驚到,現在一聽史祥口稱仙人跪下叩拜,也紛紛跪了下來給長熙行禮。
娘呀,他們竟然見到了仙人!活生生的仙人啊!這個世界雖然修仙者的故事大多耳熟能詳,然而這裏是個偏遠國家的偏遠村莊,沒有任何修仙資源可供修煉,所以也從來沒出過什麼修仙家族,也幾乎沒有散修前來尋訪。
這些農民,從來都沒見過一個修仙者。在他們的概念裏,將修士的能力大大神話,對修士形象的想象幾乎達到三頭六臂三千化身,已經是神仙一樣大神通的存在了。這樣皺皺眉頭就能改天換地的仙人竟然出現在了他們村的甘蔗地裏,農民們都又敬畏又好奇。
長熙見自己說了幾句話,麵前剛才還凶神惡煞緊張兮兮的農民們都跪了下來叩拜稱神,頓時一陣無語。這個場麵她該怎麼應對?自從當年離家後,她就一心修煉,即便身在凡人界十萬裏大山中,也沒再跟凡人接觸過。現在這樣的情況,她倒是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史祥見長熙站在那不動有點忐忑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山上的熊瞎子又下來毀莊稼了,還緊張地不得了扛著鋤頭要來打熊瞎子。現在想到可能自己剛才的樣子冒犯了仙人的仙威,仙人現在不高興了,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