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醒來了。
曦光勾勒出大城的輪廓，為它鍍上了一層金色薄膜，讓人感覺雄偉壯麗，美的不可方物。但與這表麵的光鮮不同，這隻由鋼筋水泥組成的怪物，地下部分卻百般糾結，宣示著人類的浮躁。
下水道裏陰暗潮濕，生長著墨綠色苔蘚。水滴滴落的聲音不斷回響，顯得格外滲人。
一隻老鼠伏在那，灰色的皮毛打綹，渾身濕漉漉的。另一隻小耗子衝過來，用頭拱著趴著的老鼠，像是要將它喚醒。
林誠悠悠醒來。他的腦袋昏昏沉沉，隻依稀記得自己和林果兒來到省城，卻不知為何暈倒。有什麼人對他慘下毒手？
別鬧，他輕笑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緩緩地睜開眼。
入目的不是本以為的醫生，而是一隻龐大的、嘴巴尖尖的老鼠。他被巨鼠驚呆了。感覺到它的三對胡須刮到他臉上的癢癢觸感。他急忙後退，想搞清楚當前的情況。
與意識同時恢複的是饑餓，本能一樣的東西在要挾他，馬上去尋找食物。
林誠強忍住巨鼠的驚嚇，以及饑餓的迫切，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弧形的穹頂，濕滑的苔蘚，幾乎占半個空間的巨鼠，這是下水道？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四肢並用的爬到一小汪水前，在昏暗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一隻體型瘦弱，全身浸濕的老鼠。他明白了，他成了一隻人人唾棄的老鼠。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林誠知道巨鼠與這荒誕的場景是因為他變成老鼠，個體縮小了，視角變了的原因，就安下心了。
走到巨鼠旁邊，試圖表達自己的饑餓，希望它能明白。
巨鼠歪著頭，看著林誠化身的老鼠手舞足蹈，除了尾巴都用上的誇張肢體語言，好像笑了。
它“吱吱”的叫了幾聲。林誠跟上它。七拐八拐，行走在這個下水道迷宮裏。
林誠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住了。這裏是一處當初因為某種原因而廢棄的巨大水泥管，現在它成了老鼠們的家園。
很多很多老鼠，從林誠所站的高處看下去，一望無際。密密麻麻的老鼠湧動，組成了一道灰色的浪潮。但仔細看去，就可以發現他們分工明確，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的工作。
有序、高效。像極了人類社會。
林誠的饑餓不允許他再做感慨。他隨著巨鼠向下走，彙入老鼠的海洋，走到了濾網。
這是下水道裏常有的設施，濾網隔住各種固體垃圾。林誠變得異常敏銳的嗅覺，忍受著同樣異常刺鼻的氣味。看到巨鼠進去一陣拖拽，找出一份份沒有完全變質的食物。
饑餓的林誠差點就衝上去，大口的咀嚼食物。可是當他看到蠕動的蛆蟲時，放棄了。惡心，想吐，這是人類的本能。
他搖搖頭，表示不吃。
巨鼠清楚他要表達什麼，竟然做出一副敗家孩子的歎氣表情。怒其不爭的示意林誠跟上它。
不知道有沒有人體驗過在排水設施中遊泳。親身體會過，林誠才知道老鼠的強大。他跟著巨鼠潛入水中，憋足了氣，遊了很高很高，在一個水箱中停下了。
接著順著小管道激流而下。在經曆了遠比過山車更刺激的衝浪後，他們從馬桶裏出來了。
打掃整潔的衛生間，金碧輝煌，雍容大氣。林誠從幾乎嶄新的各種設施，判斷出這是一家檔次不低的酒店。
他身子稍微向後挪了挪，然後助跑。整個身體撲向手巾架，拽下一條手巾，在上麵打滾。不擦幹身體會生病的。他想起了果兒的話。
與他同行的巨鼠，則要悲慘的多。因為它爬上的是卷紙，為了保持平衡不掉下來。它隻好不斷的奔跑。結果，整卷紙都用光了，它的身上，粘滿了紙屑。但好歹也把身體弄幹了。
衛生間的門關著，他們夠不到把手打不開門。嗅了嗅，沒有聞到食物的香味。好吧，這次失敗了。兩隻小家夥，又鑽進馬桶，希望下次出來能運氣好些。
事實上，他們所做的和那隻虐貓狂人相差不大。不衝出馬桶，就不會知道下個房間有沒有鮮美的食物在等待他們。
似乎老鼠十分耐餓，饑餓更像是一種本能。林誠從跟巨鼠出來，到找到老鼠的聚居地，再到刺激的從輸水管道逆流而上，他沒有餓暈，隻是更加渴望食物罷了。
這回他們的運氣不錯。碰到了不愛關廁所門的住戶。於是他們躡手躡腳，在這大人國的世界裏潛行。
桌子擺著昨天沒有吃完的糕點，林誠鑽了進去，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在房間裏同樣顯得小巧的巨鼠，則謹慎的多，兩隻前爪捧著一塊蛋糕，打算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