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冬日裏極少見到的月夜,月亮又白又圓,靜靜地俯看著它身下的世界。月亮的下麵是白茫茫的雪地,連續幾天的大雪幾乎遮掩了白色以外的所有顏色,月光所到之處,一切都顯得那麼靜。
忽然幾陣痛苦的叫聲劃破雪空,打破了這片沉靜。聲音是從安家老宅後麵新修的一個叫懷柔軒的園子裏傳出來的,叫聲把整個安家老宅都驚動了,安宅的當家人安少坤從床上驚坐起來,在心裏默念了一聲“懷柔”,便一邊摸索著穿衣一邊大叫道:“來人,來人,掌燈,快掌燈!”
話音剛落,安宅的管家葉慶然並一個提燈的下人已經推門進來,後麵跟著懷柔軒裏的丫頭晴珠。“老爺,你快救救我們家小姐!”說著晴珠對著安少坤直直地跪了下去。“晴珠,你且先起來回話。你們小姐出了什麼事?”安少坤對晴珠道,表情冷漠又嚴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葉慶然用手想把晴珠扶起來,晴珠卻不肯起身,她哭道:“我們小姐她看今夜月色奇特,想出去走走,不曾想在雪地滑了一跤,動了胎氣,如今……如今怕是要生了……”
安少坤聽到最後,握緊的拳頭忽然重重的錘在茶幾上,茶幾上的一隻杯子在桌上轉了一圈後,“啪”的一聲落在地下,碎片一下子散落開來。
眾人都不敢言語,隻有晴珠的低泣聲充盈著屋內。
“老爺,你看……”葉慶然怯怯的開了口。
安少坤忽然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對葉慶然道:“你立即派人去請產婆,人請回來後不用到太太屋裏請示,直接帶去懷柔軒。”
“是,老爺!”葉慶然答應著退出房去。
“晴珠,你先回去照顧小姐,我隨後就到。”
接著安少坤對屋子外麵喊道:“李媽在嗎?”
“在。”話音剛落,一個有些微胖的老媽子已進了屋。
這李媽也算了安宅的老人了,當年是陪著安少坤的母親楊鳳芝嫁進安家的,伺候過老太太,太太,小姐,少爺……並且幫著楊鳳芝撫養了安少坤,楊鳳芝為了感謝她,曾懇求過已經離世的老太爺許她贖身出嫁,然李媽卻一味的想著林鳳芝二房的處境,因此毅然的選擇了留下,這一留就是五十年。等楊鳳芝在安家的地位穩固,安少坤做了安家的接班人之後,她也老了,便不再存有出嫁的念頭,隻一門心思的在安宅當差,加上其為人敦厚老實,很得安宅上上下下的敬重。安少坤更是發話,讓她安心在安宅呆著,他要為她養老送終,如今是不在任何一房當差,隻常常去老太太那裏坐坐,或是去各房太太房裏走走,解解悶而已。
話說回來,李媽進了屋,安少坤對她道:“李媽,剛才的話想必你已經聽到了。”
“是,老爺!”李媽恭敬的答道。
“那就有勞李媽去張落一下。”安少坤說話的語氣竟柔和了許多。
“是,我已經叫人去準備熱水和繈褓了,這就趕到懷柔軒,請老爺放心。”
安少坤點了點頭,用手示意她退出去,而他自己並沒有立即去懷柔軒,自從半年前他把林懷柔帶回安宅,為她修了懷柔軒,並且專寵她一人,可誰知隨著林懷柔的肚子大起來,安少坤便再也沒有踏進去半步,而懷柔軒也從剛開始的風光無限落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李媽倒是常去探視,大冬天的為她送些棉被或點心之類的,既不避諱旁人的眼光,也不問個中原由,倒實在讓林懷柔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