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暗流湧動。天狼星高懸夜空,主侵略殺戮。
興慶城外五十裏大漠邊緣,旌旗蔽日,人馬嘶鳴,白色軍帳連綿十餘裏首尾銜接安營紮寨,足有精兵十萬之多。營寨四周不時有百人騎兵大隊巡邏,刀槍齊舉,鐵流如洪,整座興慶城被圍得如鐵桶一般。營寨上方颯然飄揚的黑色狼頭軍旗,壯碩的士兵身前斜跨的慘白彎刀,還有馬廄裏嘶鳴不斷的高頭駿馬,赫然是威震關外的大遼狼騎。
遼國帥帳前,十二座一人高的篝火熊熊燃起,四周黑暗驅逐,映得牙帳外明亮通紅,數百帶刀親衛兵甲橫跨帳前,殺氣凜然。
今早晨曦初明,十萬大遼鐵騎卷土而來,長途奔襲人疲馬乏,遂劃地為營休養生息。
夜未央,月高懸。號角三鳴,雄渾蕭瑟的曲調響徹大營,大營四處的營帳中,全副甲胄腰佩彎刀的各級遼軍將領紛紛離帳而出,朝帥府牙帳奔去。夜蕭然,帥鼓三回,二十餘位遼將分為兩列,秉身倚刀立於帳外,精神爍然,戰意殺意肆意彌漫。
“末將蕭滕宇(蕭方齊、李山來...)參見南院大王,參見三軍兵馬元帥。”二十餘名將軍齊齊麵朝大帳躬身九十度行禮,麵容嚴肅態度恭敬。
“諸將免禮,入帳議事。”赫赫威勢,開口答應的是久居高位的南院大王。
大王令下,大帳帷簾被守衛牙帳大門的護衛挑起,門前佇立的將領皆按將職地位次序而入,絲毫沒有逾越之舉,諸將站定後又是深深一揖,方才並立左右側抬頭側身而視。
南院大王蕭嘯天列席牙帳首座,蟒袍加身,胸掛金甲,內襯虎皮,腰墜狼頭銀刀,掌管著大遼契丹族下精兵四十萬,地位尊崇無比。此次出征興慶的三軍兵馬元帥李仁鳳坐於其右側,頭冠鷹紋銀盔,衣著鷹袍熊皮,胸副銀甲銅護,地位尊貴,卻是比南院大王差上一籌。偌大的牙帳內,除卻中央上座的南王元帥二人,在距離二人足有一丈之隔的偏僻位置,卻是安了一副虎皮裏襯的坐榻,一名衣袍翩翩腰墜玉珠,一副漢人打扮的遼人青年靜坐其上,折扇微搖,水墨山河圖隨風舒展,閉眼養息,似是絲毫不受這帳內濃烈的戰意影響。
大遼南下侵擾晉王朝興慶等邊防重地,乃是每年入冬前都要進行的慣舉,或三五萬人燒傷搶掠邊境附近的村莊糧戶,或大軍攻略一兩座城池,將城裏城外金銀糧食布匹搶奪一空後棄城而去,這種戰禍自大晉王朝立國前便時有發生,但像此次十萬人這般大的規模,南院大王親征高規格的待遇,自澶淵之盟後兩國表麵和平交好後,都是極為罕見的,可以說,大遼此次南下侵擾所圖非小。
南院大王蕭嘯天身長九尺,體壯如熊,在大遼國軍功赫赫,權傾朝野,瞪著一雙銅眼,環視諸將後率先開口道:“諸位,再過三個月就是我大遼國尊貴無比的皇帝陛下六十大壽之時,此次本王奉旨南下親征,便是想借天子王氣拿下這座久攻不破的塞外興慶作為孝敬皇帝陛下的壽禮,功成之日本王必將奏請陛下重賞出征將士,軍工卓越者本王也將在陛下麵前美言提攜,還望諸位將軍能夠鼎力配合。”
“末將等定不負南王爺重托,勢必拿下興慶城。”堂下諸將頷首抱拳,氣勢宏盛。
李仁鳳眉頭微皺片刻舒緩,心中思量萬千,麵目上卻是不顯山露水。遼國皇帝日益年邁體弱,眼看時日不久,然太子之位遲遲未定,皇權鹿死誰手也是鏡中水月捉摸不定,遼國親貴大臣聞風而動,紛紛靠攏在幾個有實力才幹的皇子麾下。大皇子乃是先後嫡長子,本是太子之位,然早年間犯下逾越的大罪被遼帝罷黜了太子之位,本是無緣於皇位,但其娘舅蕭嘯天近年來滅番族,平叛亂,南伐晉朝,西鎮黨項居功甚偉,扶搖直上九萬裏,官至南院大王,堪稱大遼朝的一代軍神,名震邊塞!在南王傾力支持下大皇子重振雄風,力求問鼎皇位。而三皇子的好娘舅更是了得,乃是大遼國婦孺皆知的老牌軍神北院大王蕭翊聖,更是老親貴宗族中的抗鼎人物,深受大部族親貴勢力的擁戴,較之南王實力隻強不弱。南北院大王麾下占據了大遼國近半精兵,勢力之雄厚遠非其他親貴部族可比。因而以南王支持的大皇子和北王支持的三皇子在皇位權利的爭逐中勢力最大,也是最有可能奪得皇位的人選,皇位之爭,乃是新老貴族勢力洗牌的角逐,兩派勢力軍中府中,明爭暗鬥,幾成水火。
李仁鳳本是北院大王蕭翊聖麾下派係,此次南征也都是北王派係的人馬居多,不料大軍出征已有月旬,在距遼晉邊界不足百裏的草原上半路突然間殺出個南王來,美其名曰奉旨隨駕督導大軍南伐,不誠想此刻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來,希冀拿北王麾下部族戰士的鮮血來鑄就你南王的蓋世英明,當真是打得好算盤!
李仁鳳心裏怒哼,臉上卻是異彩連連,沉聲道:“還請南王殿下寬心,此次我部揮師南下之時北王殿下早已囑咐過末將,定要取得大捷以報陛下信賴之恩,末將等自當為陛下赴死,為北王解憂,為我大遼再添寸土山河。”李仁鳳心思縝密狡猾如狐,豈能被南王三言兩語框住,輕描帶寫便化解了南王企圖竊功之嫌,讓南王所言無從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