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人傳來兵敗的消息後，李承澤像喪失了所有力氣，像個田間老漢般精疲力盡地蹲在小榻上。
穿堂而過的秋風吹散了未梳理的長發，露出一張精致蒼白的臉。
李承澤淡淡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沒有猶豫地將裏麵的毒藥塗抹在葡萄上。
他將葡萄一口一口的吃下。
很快身體就傳來劇烈的疼痛，真疼啊，李承澤輕輕笑著，隨著疼痛越加劇烈，他不禁皺眉，額角的青筋也隨之暴起。
“嗬......”
嘴角發出嘲笑聲，李承澤回想著自己的前半生。一生都在父權下折騰謀生，到頭來還是敗了，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活路。
他拯救不了自己。
一想到陪伴他多年的謝必安也因他而死，他就心痛不已。
謝必安呐，那個書生意氣很濃的劍客，聽了他十幾年的命令，最後卻違背他的命令甘願為他赴死。
罷了罷了，終究他也快了，李承澤抬頭看著前方，心裏暗道：謝必安，下輩子離我李承澤遠點。李承澤停頓了一下，眼神暗淡無光，他從不信鬼神之說，沒有下輩子了，就算有，他也會下油鍋千刀萬剮。
身體越加疼痛，養尊處優多年，李承澤從未承受過這般的疼痛，此時他渾身顫抖，已經沒勁兒保持蹲著。
他無力地側躺在小榻上。身體因為血液緩慢流動而寒冷非常，和十三歲那年被太子推進冰窟裏一般。
李承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就要死了，原本苦盡半生隻為存活的他這一刻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自由。
他悠悠笑道：“還好，我為自己做了回主。”
他側躺著看著屋外的天空，突然又想起範閑曾做的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那般的風景是他從未見過的，也是，這京都他就從未離開過。那般的美景是京都沒有的。
“二殿下，安好啊。”
範閑拿著聖旨朝李承澤走來。
“範閑。”李承澤眼皮都沒動一下，依舊直視著那片天空。
範閑不知為何心裏總覺不安，他低頭細細觀察著這人，除了皮膚蒼白點，整體沒什麼異變。
他歎了口氣，似乎是把懸著的心放下。
繼續說道：“殿下和長公主廢太子發動兵變，已然大敗!陛下有旨將二皇子永久圈禁在王府。”
李承澤還是毫無反應。
範閑握緊著聖旨，他一眼不錯的把李承澤的表情看在眼裏，明明他又不是龍陽，為何總在意這人。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話說。
李承澤感受到身體不疼了，他明白生命快要結束了。
他這才看向範閑。
他問他，“範閑，這京都每天都在死人，無論是陛下，長公主，太子，還是陳萍萍，範建手裏都不比我幹淨，甚至手裏的人命比我還多。為什麼！為什麼你單單抓著我不放!範閑，我原本以為你懂我，懂我的艱難，可如今是我自作多情了。”
李承澤吐了口黑血，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然沒有了氣息。
徒留暗紅色的衣角隨秋風紛飛。
......
身體好沉好沉，李承澤仿佛是個得了重病的病人。病得忘卻了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恢複了意識，他先是動了動手指，隨後才慢慢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