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說,我還以為你會和其他女生不一樣。我激動地跳起腳來,說,我從來就沒有覺得我和其他女生不一樣啊,怎樣,你也覺得我不好是不是,那你去學老江啊,你看人家,方圓二十米之內看到我就跑,所以這會兒你在這兒跟我談什麼心啊。
老陳也激動地站起來說,你幹什麼啊,我沒這個意思。看著他無辜的樣子,加上之前在老江那裏受到的委屈,然後第二次,我在老陳麵前落淚了。
那時應該是我作為當事人第一次覺得我和老陳之間的緋聞也許真的是空穴來風,如果有一兩個路人看到我們現在的狀態估計又是一個無法說清的事故。但是很可惜,晚自習無人的操場邊上,隻有我和老陳。
他微微皺著眉,等我平息下來。而這片在夜幕中漸變成墨綠色的操場,在等著我們慢慢將此時的各種複雜心緒在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之前,冷卻,以及淡忘。
我忘記了那天的對話是如何結束的,貌似老陳的一番話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我有重新審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非老江不可了呢,我不是要一把劍一壺酒行走江湖的麼,怎麼能這樣就被兒女情長摧毀了呢。總之那之後,我很少像之前那樣每天老江老江地念叨不停,至少在高三畢業之前,我都沒有再像個怨婦一樣繼續和老江玩著追逐與被追逐的遊戲。
雖然這並不是我和老江的結束,但那又是後話了。
高三的時候學校旁邊開了一個CD店,會賣一些打口碟。有段時間我非常樂意用PJ Harvey, Nirvana,槍花和以淚洗麵標榜自己,經常能在那裏淘到喜歡的碟,所以有一段時間非常喜歡泡在那家CD店。非常巧合地一次和老陳相遇,發現他也是這家的常客,我們都表示出了驚訝,他說不是周傑倫的粉絲嗎怎麼開始聽搖滾了。我反問不是MJ的大飯嗎怎麼開始聽重金屬了。然後我們一起大笑起來。
於是我又有一段時間頻繁地和老陳在那裏見麵聊天。跟老板也混得很熟,上大二的時候在夜市看到CD店的老板擺地攤,我們嗷嗷嗷了好久開始寒暄起來,他說CD店的生意不好做啊,租金付不起隻能來擺地攤了。他追問我老陳的下落,說那個高高瘦瘦長得還蠻帥的男生去哪裏了?
其實高三畢業之後我們就很少聯絡,隻知道他去了警官學校出來就是公務員。老板搖搖頭說,那一年,他高價買我的木馬絕版CD,我沒受得了誘惑,賣給了他,現在真後悔。
我聽到之後一陣心虛,因為那張CD在我這裏。有段時間我很喜歡這個叫木馬的樂隊,覺得主唱很性感,老陳問我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像老江。我沒回答。然後冬天過生日,老陳便送了我一張拆了封的木馬CD。我收到的時候心裏嘀咕,這家夥太小氣,要送也不送全新的。
然而很快,我又喜歡上了另一種音樂,曾經費盡心力收集來的搖滾樂手或者樂隊的歌我都再也沒有聽過,包括那盤我從來沒放進過CD機的木馬。再後來,因為一次搬家,連CD都不見了。
高中結束之後,參加了一次年級性質的同學聚會,當時大家還沒有走進社會,尚且單純,話題還沒牽扯到車子和房子,所以聚會的性質還圍繞著揭老底和吐槽彼此的黑曆史。大家讓我坦陳除了老江,我對那幾個緋聞男友究竟有沒有動過心,為了配合群眾的情緒,關於老周老張老楊等人我嬉笑打鬧插科打諢地並沒有急於推脫,直到說到老陳,我非常真誠非常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大家拍拍我的肩說,這個可以有。
鄙人平生說過無數次謊言,而這一次,無疑是我最誠實的時刻,我用有生以來最純潔的眼神望向大家說,這個真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回答掃了大家的興致,換來了一片沉默。
半晌之後,有一個人開口說,我就記得高一的那一天,看到老劉和老陳在樓梯口聊天,老劉微仰著頭,老陳微躬著腰,莫名地覺得,很美好。
這樣寫下來,可能會產生我和老陳有很多交集的錯覺。但是如果把這幾千字稀釋在長達三年的高中生活中其實都是些根本得不到關注的瑣碎,而之後來往的斷層更讓我覺得我連老陳的過客都算不上。但我還是很樂意和別人說起我們當年的校草,那個風光一時會跳傑克遜舞的男生,在有人對他有誤解的時候幫他正名,因為我始終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家夥。
在十幾歲的年齡裏,一個男生願意一直微微彎著腰溫柔地和一個女生說話,那麼他便有一顆溫暖又善良的心。
這是我覺得一個男生,最難得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