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飛雪。宜婚娶,忌動土、行舟。
被白色附著的山路上,隱隱有兩個身影。
“喂,走快點。”“大人,我們已經走了三個時辰了!”
小衙役在捕頭身後抱怨著,捕頭從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又加快了腳程,小衙役趕忙又快步跟上,不敢有半點怨言,心裏卻想“大雪都封山了,著什麼急。”
捕快姓石,名雲天,三十有餘的年紀,身形彪悍,太陽穴高高隆起,步伐急快呼吸卻平暢,一看便知是內外家功夫兼具的高手。腰間掛著一把大刀,虎步生風,令人望而生畏。石雲天是臨水縣有名的破案高手,聽說原來是州府上一等一的捕頭,可是抓了不該抓的人,被調到了這個偏遠的小鎮,一世英名,卻要窩在這小縣衙上一輩子,心裏自然不痛快。平時做事時,火氣也大得很。小衙役在後麵小聲念叨:“活該你不得意,活該你窩囊一輩子!”石雲天武功極高,耳力過人,自然聽得見。但他倒一言不發,隻是在前麵苦笑。其實對他而言,州府也好,縣衙也好都是一樣,自己又不貪,又不爭權奪利,在哪裏做事,都一樣是家徒四壁,自己也隻是想做一個捕快,為民請命,在縣衙雖然沒有大案可破,可他倒也樂的見著太平。隻是覺得愈加苦了家人。旁人哪裏曉得他這些想法,隻道他黯然失意,皆以幸災樂禍抑或是同情的眼光來看他。
這次他們從臨水縣趕到這個徐村,是為了一件命案,本來並非大事,未曾引起重視。隻是一來報案人說此案極為蹊蹺,二來此案涉及到一位秀才,說實話,秀才在整個臨水縣也隻是屈指可數,還是很受重視,偏偏這個徐村在鄉試中還出了兩名秀才,在村裏看來,可算得上天大的喜事了。石雲天對這些舞文弄墨的所謂書生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這些死讀書的都是些迂腐腦子,算不上什麼人物,以前的州府大人不也一樣飽讀詩書麼,還不是酒囊飯袋。雖然這麼想,腳程卻一點沒慢。因為報案者報案之時十分慌張,說此案情狀極為詭異,言語中頗有些鬼神作亂的一位,石雲天自然信不得這些,可心裏卻又有些隱隱不安,便急於求證此事真相。抬頭看了看,快了,快了,一片白茫茫之中,隱隱看到一個小村坐落在當中。
石雲天趕到徐村時已見家家生起炊煙,但令石雲天趕到意外的是,全村似乎絲毫沒有剛剛發生命案的感覺,相反,一片其樂融融的情況簡直令石雲天懷疑是不是這裏發生了命案。徐村村長徐有樂甚是重視的接待了石雲天及其隨從。徐有樂已經五十有三,卻似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衰老不已。徐有樂向石雲天描述了一下村子裏的情況。徐村共有一百三十一口人,幾乎都是佃戶,有兩個大地主,一個是徐本昌,一個就是剛剛死了的徐向東。
“死的是個大戶?”石雲天問。
“是啊,而且這個徐向東人緣極差,對待村裏人甚至手下的人都極為刻薄,所以,他這一死,村裏沒人難過。”
沒人難過,石雲天心道,這得多不得人心,才能弄到這樣一個地步啊。心中微微有些感歎。
“連他的妻兒家人也不難過麼?”石雲天不死心。
“難過?哼,隻怕現在他成群的妻妾正為他的那些遺產打破了頭呢!”“哦?”石雲天來了點興致。
“來報案的是你兒子吧?”“是,是。”“你兒子說,此案情狀極為詭異,還說此人必是天譴,何以見得啊?”徐有樂臉上顏色變了幾變,道“咱們先去看看那徐向東便知道了。”“恩,你們沒有挪動現場的任何東西吧?”“沒有,絕對沒有,我去過城裏,知道這些東西動不得。”“那就好。”正往前走,小衙役急了“哎,我說村長大人,我們這麼大老遠的過來連頓飯也沒有?”徐有樂一時愣住,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石雲天回頭瞪了一眼小衙役,道:“這都不明白?怕你去命案現場吐出來!”小衙役頓時傻了眼。
三人來到徐向東家,果然是大戶,獨門獨戶不說,庭院就寬敞的很,東廂房,西廂房,加上單間別苑,林林總總數十間屋。可這徐向東身死,偌大個庭院,除了擺個沒有死者的靈堂,竟再無別物,進進出出的人也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是偶爾會傳來些爭吵聲,想來又是為了那遺產。石雲天向帶路的徐有樂問道:“他是死在自己的屋子裏?”徐有樂回頭說道:“不是,徐向東被發現的時候,是在自己獨建的一個小屋裏,聽他們下人說,徐向東經常在那個小屋裏殺豬,殺狗,又或者是別的一些什麼。”石雲天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是個地主麼?”徐有樂又道:“是啊,他是個地主,可做那些個事,我卻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地主大戶,沒事把自己關在小屋裏,殺豬殺狗?石雲天甚至覺得頭皮有點發麻。“大人,徐向東就是死在這屋裏,裏麵可能被下人進來時弄亂了一些,但幾乎沒有變化。”石雲天看看門上的封條,讚許的向徐有樂點了點頭。一推門,便要進。可這門一打開,竟然從裏麵傳來一股烤肉的香味!小衙役覺得甚是饑餓,搶先一步衝了進去,一看屋內,卻傻傻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石雲天進屋一看,也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這屋裏平常卻是殺豬殺狗的地方,周圍有好幾隻死狗死豬被開膛破腹被掛在周圍,房間的正中央,竟然是徐向東被掛在肉鉤上,這肉鉤差不多有兩人高,從徐向東的背部刺入,徐向東就如他周圍的那些死豬死狗一般掛在高處,更奇特的是,這徐向東,已經被燒了屍體,別說麵目全非,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肉,殘缺的身體還散發出一種燒烤的味道。小衙役晃了兩晃,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