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天過去了。
蛇窩裏很安靜。
爬蟲館也很安靜。
高賢森沒有一點消息。
就像蛇先生也很久沒再醒來。
就算艾懵半夜起床偷吃零食也沒有人說他了。
就算艾懵忘記給晚餐添食物也不會有蛇咬他了。
在這個冬天裏,艾懵學會了很多東西。
他終於不怕把手臂伸進蟒蛇先生的窩裏了。
也不會再忘記把打掃的工具拿出來了。
可是,當門前那片油菜花又開了的時候,高賢森卻還沒有回來。
那天,艾懵照例往晚餐身邊放了一朵油菜花。
晚餐蜷縮著身子,沒有理他。
因為晚餐覺得好累,這個冬天好長。
他特別難受,每天都在感冒。
肚子上那個硬硬的東西又疼又癢。
那個東西邊上的毛也不住的往下掉著。
在冬天的逼迫下,身體上的折騰讓他更加難受。
他覺得,他快死了。
晚餐每天都會複習一遍自己和蛇先生的故事。
這是讓他熬過這個冬天,最有用的藥劑了。
所以,他才能這麼順利的熬過了冬天。
當艾懵把那朵金燦燦的油菜花放到他身邊時。
他終於沒有力氣去啃那朵花了。
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遵守了和蛇先生的誓言,就這麼蜷縮在他身邊。
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蛇先生了。
這次,蛇先生冬眠的時間很長,長到春天的油菜花都開了。
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支撐了他一個冬天的灰色圓球。
伸出信子,戳了戳晚餐的腦袋。
這一次,
晚餐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蛇先生望著那具早已僵硬的軀體。
曾經溫暖的觸感仿佛還在。
他呆在那裏好久,久到他覺得,這一切隻是自己在冬眠時做的一個夢。
他知道,晚餐一定記得自己。
可是,蛇先生卻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
他沒有陪著晚餐,一起度過他剩下的所有時光。
把晚餐留下的玉米粒堆在他身邊,就像晚餐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樣。
像晚餐這麼貪吃的倉鼠,大概隻有食物才能留住他了。
當蛇先生再次親吻玉米粒中晚餐的腦袋時。
才發現,原來,哭的感覺,竟然比自己想像的還沒出息。
他從來沒有失去過這麼重要的東西。
重新盤起來,睡在晚餐的身邊。
期待著,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會發現,這一切都隻是一個荒唐的夢。
而這個夢,卻再也沒有醒過了。
生活在這個小小空間裏的他。
隻知道,喜歡,大概就是這種隻要待在一起,就覺得一輩子是那麼短的感覺。
從那天之後。
艾懵早上打掃完了蛇窩,就搬張小凳子,坐在門前的茶花樹下麵。
每天這麼周而複始的坐在那裏。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油菜花都落光了。
春天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可是還是沒等到他。
春天結束了,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從這以後,每個春天,艾懵都這麼坐在樹下,一直等,一直等。
可是他,還是沒有回來。
多少年後,坐在樹下的艾懵,低聲呢喃了一句:“騙子。”
後來啊,來這個小爬蟲館的人們總是能看到一條黑色的蛇的身邊放著一些玉米粒和一張鼠皮。
每當有管理員要把那些東西清掃出去的時候,那條蛇總是拚了命的去阻止。
人們都說,這條蛇很特別。
也有的人說,這條蛇有病。
隻有那個年輕的管理員,日複一日的為蛇窩裏添著鼠糧。
因為,他知道。
蛇先生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記住一些他拚命想要記住的東西。
蛇先生這輩子,隻有過一個愛人,叫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