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少主不回血倫落,也不準老奴說出去,難道老家主的死,滅族之仇,就不報了嗎?”
“我父親的仇自有我來解決,至於血倫落,還是散了最安全。”
“老奴願意為少主保守秘密,絕不讓第三人知道少主的身份,但是,散族,就是老奴肯去做也是做不到的。”
蓬風鬼看著莫星怎麼也不像個薄情寡義之人,她心中似有著莫大的痛苦。蓬風鬼隻得解釋道:“少主你想,要走的早就走了,還會空等十年嗎,留下的又豈是老奴說散就散的了的?”
莫星細想,蓬風鬼說的沒錯,一群執著了十年的人,為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少主,隱忍十年,這該是一群怎樣執拗的人,豈是蓬風鬼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散的呢?
其實以蓬風鬼的閱曆和腦袋,想要明白莫星心中的懷疑本是件很容易的事,可奈何莫星懷疑的是血神一穀王一穀八海,這是個蓬風鬼從來沒有想過的答案。
不光蓬風鬼沒想過,血倫落沒想過,隻怕就連整個血域都沒人想過,這是個不容任何人去懷疑的答案。自有血倫落開始,一穀和血倫落就是同尊同辱,一穀王室對各代家主也是非比尋常的親厚,這種觀念曆經千百年足夠堅固到不容多想,如果換個人,蓬風鬼早就明白莫星的意思了。
穩了穩情緒,莫星繼續艱難的談話。
“你在這裏也有幾日了,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少主要老奴去哪兒?”
“自然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啊,”莫星淡然,“你是那赤死士,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吧。”
蓬風鬼聽了莫星提到那赤死士,仿佛犯了什麼大罪一般立時跪下,也不顧腳下是潮濕的林地,顫抖的回道:“少主,蓬風鬼化名那盧魔潛入那赤,隻為全力尋找少主的下落,絕沒有叛離之心,少主明鑒,蓬風鬼願當著血神立誓,若我有一星半點叛族之念便讓我生作死食,不入輪回,生生世世受人……”
“蓬叔!”莫星厲聲打斷他,生作死食,這誓言極狠,是血族最懼怕的事情,“你誤會了,我對你沒有懷疑。”
說著莫星伸手去扶,奈何蓬風鬼並不起身,他隻是望著她,等莫星把話說明。莫星不好眼看著連父親大人都不舍得讓他受委屈的人如此跪在自己麵前,隻得蹲下身來與他對視,也罷,既然今日說了這麼多也就索性一次說完。
“蓬叔,除了父親,你是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人,”莫星想著八歲那年來到藥園的蓬風鬼,父親大人那樣放心的將自己交付於他,該有多主仆情深才能托付幼孤。莫星的肩劇烈的起伏,口中大口大口的喘息聲,那是積壓心中許多年的回憶,是在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句的吞吐,無淚的泣述。
“你抱著我,從血域繞過黑幕林,十三處劍傷,五天五夜,血不停的留你卻一刻也不肯停,一直跑一直跑,就是累到昏倒也沒鬆過手。”
“我並非忘恩負義之輩!”
“對於這樣的蓬叔,莫星隻有感激沒有懷疑!”
“少主的記性真好!”蓬風鬼老懷欣慰地哭笑道,記得那時的莫星也就是個八歲的小鬼,時隔多年,那些細節,她居然記得如此清楚。
莫星順勢扶起蓬風鬼,蓬風鬼時至今日才感到莫星是真拿自己當作親人,像之前的相處總是少了些什麼,一個刻意親近討好,一個壓抑情緒保持距離,終是在這段回憶裏找回了自己該有的位置。
“對你們有知遇之恩的是我父親,不是我,而我,說著是這血倫落的少主卻不曾為家族付出過什麼,甚至你們還會因為我的存在受到更多的威脅,會死會喪命。”
“少主,你也太小看血倫落了,蓬風鬼生就是血倫落的血奴,一輩子都在為血倫落廝殺,做的就是亂世中的血鬼,戰場上的死士,這是所有血倫落舊部都心甘情願的事,蓬風鬼喜歡做血倫落武士,願意為血倫落賣命……”
“可我不願意!”莫星抬眼再看蓬風鬼,“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再為任何人傷心,不願意再為任何人掉淚,不願意再看到任何人因為我而喪命,我甚至可以隱姓埋名地過一輩子,隻求大家都平安。
說完,莫星看也不看蓬風鬼竟自離去。
蓬風鬼看著莫星丟了魂魄一般搖搖晃晃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場變故,血倫落為了莫星,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走投無路的蓬風鬼把莫星安置在一口枯井內,再相見便是十年,是落水鎮的那個小店。
蓬風鬼看待莫星,親時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敬時把她視作血倫落的主子,懼時忘不了她在郡主墓裏血腥的手腕和風口裏竄出的惡毒飛刀。
十年,她究竟是經曆些什麼?
蓬風鬼心口微疼的揣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