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的開頭(1 / 3)

向西麵望出去是一帶山嶺,太陽正落向山後去,天氣很好。東麵偏北方向的海上,望出去是水天連成一片,幾片雲彩反射著夕照,在黃昏的暮色中不久就要消逝;在南半球五十度這一帶高緯度地區,黃昏是拖得相當長的。

當日輪沉得隻有上麵一點邊緣望得見時,信報艦聖費號的甲板上發出一聲炮響,同時一麵在風中招展的阿根廷共和國國旗在桅頂升起來。

在同一時候,那座離愛爾高港灣有一箭路的新建燈塔也射出一道亮光來,聖費號就停泊在這港灣裏。兩個燈塔看守員和一群工人集合在海岸上,聖費號的船員也集合在船頭,都向遠處的第一道燈光歡呼起來,這樣有大半天。

又是兩聲炮響來回答大眾的歡呼,在鄰近引起反複的回響。接著信報艦上的國旗遵照所有軍艦上的規定,又降落下來,司達登島上重又恢複一片沉寂;這座島就坐落在大西洋和太平洋兩道海流彙合的地方。

那些工人立刻上船,隻有三個燈塔看守員留在岸上。

三個看守員裏麵有一個正在瞭望室裏值班。另外兩個人並不立即回去,而是沿著海岸一邊走一邊閑談。

“法司奎士,”裏麵一個年輕的說,“信報艦明天就要開走了。”

“對,菲力普,”法司奎士回答,“願它一路順風,平安到達。”

“路遠得很呢,法司奎士。”

“跟來的時候一樣,菲力普。”

“你這樣說嗎!”菲力普哈哈一笑。

“老弟,”法司奎士反駁他,“有時候回去的時候比來的時候長,除非是特別碰上順風。不過,一條船隻要機器好,駕駛得法。一千五百海裏算得上什麼!”

“而且,法司奎士,拉法雅艦長很熟悉這條路。”

“這是一條筆直的大路,老弟。他向南一直開到這兒,現在回去,隻要向北開去好了;隻要風向始終是從陸地吹過來,沿途就會有海岸掩護,就像沿江上駛一樣。”

“可是這條江隻有一麵岸啊,”菲力普頂他。

“隻要這一麵岸是合適的,那有什麼關係,而且隻要是順風,這麵岸總是合適的。”

“的確,”菲力普同意他的話,“可是如果風向變了卦……”

“啊,那就倒黴了,菲力普,我希望聖費號不要碰上。它在兩個星期之內就可以航行一千五百海裏的海程,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①的。可是如果轉了東風的話……”

“它就找不到一處避風港,不論在陸地這一邊,或者是在海那一次。”

“是的,孩子。不論是火地島,還是巴塔哥尼亞,都沒有一處地方可以躲避。它逼得要開到大海裏去,這樣才可以避免擱淺。”

①阿根廷共和國首都。

“可是法司奎士,我看起來,眼前的好天氣無論怎樣不會變。”

“我也這樣看,菲力普。晴朗的季節差不多就要開始了。再過一個月光景,這總該說得上吧。”

“這件工程的完成正在時候上,”菲力普說。

“我知道,老弟,我知道:恰好在12月初。在海員眼中,這就跟北半球的6月初一樣。在這以前,天氣可真惡劣,隨隨便便就刮起西南風來,隨隨便便就把一條船吹得稀爛;從這時候起,天氣就漸漸好起來了!隻要聖費號一開進港灣,就盡它去刮好了,暴風,颶風,都由它吹去,管他的。我們這座島可不怕刮沉,這座燈塔也不會!”

“這個敢保,法司奎士。等到信報艦回到那邊報告了我們這邊的情形,再裝了接濟品回來……”

“三個月,菲力普。”

“它會看到島上還是好好的,”法司奎士回答;他搓搓手,把煙鬥抽了一大口,一陣依煙將他裹著,“你知道,老弟,我們這時並不是在船上,隨便給暴風東吹西吹地到處吹;或者即便是一條船的話,這條船也是緊緊係在美洲的尾巴上,決不會把它的錨拖起來。我承認,這兒一帶的海很凶惡。合恩角的名氣很壞,這話絲毫不差!我也承認,司達登島上撞沉的船隻沒法數得清,而且海盜要發橫財,再沒有一處比司達登島更好的了。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要改變了,菲力普!在司達登島這兒有了一座燈塔;任何颶風,即使同時從四麵八方吹過來,也不會吹滅它的燈光!那些船會及時指望它找到方向,靠著它的燈光取路前進,便是在最黑的黑夜裏,也決不至於撞上聖劍恩角,或者地愛果角,或者法羅司角的礁石。都因為有你我和毛理斯來照應這盞燈,而且要好好照應它!”

法司奎士滿懷著歡快的信心談著,果然使他的同伴也高興起來。拿菲力普來說,在這座冷清的島上住上幾個月,連跟親友通信的機會都沒有,一直要等到有人來替換他們三個人的那一天才算數,這在他大約決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

法司奎士最後又說:

“你知道,老弟、四十年來我都是東跑西跑的,老世界和新世界的那些海洋我都去過,從侍應生、學徒、水手一直做到船副。哎,現在我已經快到退休年齡了,再沒有比當一名燈塔看守員更加合意的了;而且這是一座多麼妙的燈塔!一座天邊的燈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