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著《孟子性善論研究》出版後,我馬上按原定計劃開始新的課題研究,剛開了個頭,恩師潘富恩先生就把我叫去,說他已經向南大“中國思想家研究中心”推薦我寫《孟子評傳》,要我做好思想準備。在此之前,我的精力很多年來一直集中在性善論研究方麵,雖然性善論是孟子思想的核心,但遠不是孟子思想的全部,所以我一直想找機會把研究的範圍拓展開來。現在機會果然來了。在學術著作出版非常困難的情況下,匡亞明先生主編《中國思想家評傳叢書》,為我們嚴肅而踏實地研究孟子的生平和思想創造了良好的條件,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我立即中斷原先的創作計劃,開始著手準備寫作《孟子評傳》。
在初步分析前人的有關研究成果之後,我發現寫作《孟子評傳》主要有兩個方麵的困難:一是由於缺乏詳盡的曆史資料,後世對於孟子生平事跡的爭論很多,其中不少問題無法定論;二是由於孟學內涵豐富而曲折,後世對孟子思想理解不準確的地方很多,其中有些誤解還相當嚴重。麵對這種情況,我為自己製定了“占有資料,努力澄清爭論;返回本經,盡量消除誤解”的指導思想。“占有資料,努力澄清爭論”是說盡最大努力汲取前人的研究成果,對孟子生平事跡中的一些重要問題,盡可能澄清有關的爭論,實在做不到,也不回避問題,正麵直對,勇於提出自己的觀點;“返回本經,盡量消除誤解”是說前人的注疏雖然對孟子研究有所貢獻,但因為受時代的局限性的限製,其注疏不準確之處在所難免,今天研究孟子,不能完全局限於前人的注疏,必須返回本經,這樣才能探求孟子思想的本意,才能消除對孟子思想的誤解。
這個指導思想有“雖不能及,心向往之”的意思,真正做起來是很難的。我的基礎不好,長年自學,後來雖然在恩師潘富恩先生的指導下讀了碩士和博士,但也隻是專攻哲學思想,缺乏必要的曆史訓詁方麵的訓練,現在一旦要考證孟子生平中的一些問題,馬上就顯出力量不夠了。另外,雖然前些年我對孟子思想的其他方麵也有所涉及,但沒有全麵係統地研究,盡管感到前人對孟子的思想有不少誤解,但要真正把問題解說明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其中不少都是爭論了數百上千年的老問題。麵對這種情況,沒有別的辦法,隻能下死功夫,多讀書,多想問題,多請教別人,不怕辛苦,不怕反複。說實在話,寫這本書我確實盡了很大的努力,像師承、遊曆、生卒、年表、民本、經權、人格、養氣、影響等問題,寫了改,改了寫,也不知道反複了多少次,致使交稿日期一拖再拖。當然,就是現在定稿了,心裏還是一點不輕鬆,恐怕硬傷過多,貽笑大方。
在寫作過程中,如何概括孟子思想,結構全書,也使我大傷腦筋,遲遲不能動筆。在評價傳主思想的時候,比較流行的做法是分列政治、哲學、經濟等若幹方麵,把傳主的有關資料分門別類地納入其中。這種做法的好處是條理清楚,線條明白,但也有一個缺點,就是容易給人留有千人一麵、畫虎類貓的印象。我覺得,一個思想家能夠在思想史的長河中留下一些印跡,並不在於思想的這種條理性,而主要在於其思想的獨創性。這種獨創性就是個性,就是傳主自己。評傳要寫得像傳主本人,應該在傳主思想的獨創性上下功夫。孟子最明顯的特點,根據我的體會,可能莫過於他的“好辯”了,抓住了“好辯”也就抓住了孟子這個人。基於這種考慮,我把孟子的“好辯”分為王霸、經權、義利、舜蹠、人性等五辨,依此分別討論孟子思想的各個方麵,為的是讓讀者一望標題就知道這裏講的是孟子,而不是孔子,也不是老子、墨子、荀子或其他什麼人。當然,這種做法能不能達到預期目的,還有哪些不足,尚待專家和讀者評判。
在寫作過程中,我得到了多方麵的幫助: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孫開泰先生、上海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翟廷晉先生不僅給我寄來了寶貴的資料,還對本書第一、二兩章作了認真的批改;台灣政治大學黃俊傑先生寄來了他自己關於孟子的三部大作以及很多重要的材料;鄒城市文物管理局胡新立先生也寄來了市麵上很難找到的書籍;曹堯德先生提供了很多有益的信息。書稿出來後,恩師潘富恩先生、東南大學張祥浩先生給予了認真的審核,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花建民先生在編輯過程中付出了大量的勞動,校正了書稿中的諸多疏漏;此外,張長嶺同學承擔了本書內容提要和目錄的英文翻譯工作,陳二林同學校對了書中部分引文。凡此種種,在此一並致以衷心的謝忱。
楊澤波199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