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刻從未感受到如此疲憊。

他垂下眼,嘴角沒了一貫的微笑:“我說過幫我看好他。”

加百列蒼白著一張臉,喃喃了句對不起。

“……我早該知道的,”拉斐爾低聲嗤笑一聲,“你果然和她很像。”

加百列仿佛被扼住了呼吸,臉色發青,甚至將嘴唇咬出了血珠。

這個‘她’是誰,不必說名字,兩人心裏都明白。

拉斐爾掛斷了通訊。

半天,他發了條道歉的消息給加百列。

宴凡想要做的事情難道加百列就能阻止?說到底不過是遷怒。

三天,足夠那些科學家將宴凡從頭到尾拆開分析,如果沒有治愈的希望,宴凡此刻應該被放出來了,如果有治愈的可能——那群科學家,包括政府和那位司令大人,都絕不可能放手。

但無論如何,他必須知道宴凡是否安好。

實際上宴凡狀態不太好。

他這兩天被抽十幾管血,骨髓,脊髓也沒少貢獻,現在全身無力,全身貼著電極躺在實驗台上昏昏欲睡。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治愈的確有望。

結論是宴凡體內竟然存在古地球的多種元素,包括現今早已經消失的幾種金屬和植物,基因鏈也與現代人全不相同,免疫力極高,排毒能力和消化能力更是逆天。

後兩種宴凡隻能嗬嗬一笑。

科研人員看他看得很緊,基本上是時刻注意著他的體征與狀態,除了生理需求,他基本動彈不得,光腦早就被沒收,也因此不知道拉斐爾用權限接通了他的光腦後,看見的卻是科研人員戰戰兢兢的臉。

“作為宴凡的合法伴侶,我想我有權限獲得他每一天的狀態報告。”拉斐爾開門見山的提出要求。

沒有上司允許將研究方麵的資料給別人,足以牢底坐穿。所以科研人員先將光腦投影給了宴凡,去請示上司。

宴凡正打嗬欠呢,猛然看見拉斐爾的臉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兩個人麵對麵沉默了半天,宴凡低頭不自在地拽掉身上亂七八糟的電極。

“行了,別扯了,”拉斐爾歎口氣:“你帶上我反而放心。”

“別擔心,他們還沒給我注射病毒呢。”宴凡撓撓後腦勺:“說是先拿血液測試一下,畢竟那病毒可以通過血液傳播。”

“遲早的事。”拉斐爾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宴凡:“……”這個人!平常聊天那麼貼心!怎麼現在越來越討人厭了!

拉斐爾看了他半天,忽然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宴凡:“啊?”

拉斐爾繼續道,“不管是政府和科研院都不可能放你走。但我在首都星多多少少有些勢力,隻要我給科研院試壓,將實驗公開,引導群眾輿論,他們應該也會有所顧忌。再加上我在首都星也有一小股兵力,雖然不多,但在大部分士兵都染病的情況下,威懾力足夠將你救出來。”

宴凡:“……這裏可是有攝像頭二十四小時監控的!”

“無所謂,”拉斐爾麵不改色:“就是說給他們聽。”

宴凡沉默半天翻個身不看屏幕了。

拉斐爾對這種沉默的消極反抗有些煩躁:“我會下令讓他們——”

宴凡蜷著身子縮成一團:“我一直都挺害怕的。”

“我清楚的明白我和你們不一樣,這種與眾不同和我想象中的與眾不同,完全是兩回事。我沒能發光發熱,也沒有大殺四方,我隻是龜縮在後麵,就算看見電視裏的蟲族入侵,我心裏也隻有一種‘特效酷炫’的印象……直到遇見你。”

“你還記得你跟我求婚的時候說過什麼?”

“你說,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回來,還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這種狀況會持續多久,甚至幾年幾十年一輩子。我和你在一起,能感受到的隻有,焦灼,憂心,牽掛——不是的。”宴凡的語氣裏,好像有些喜悅:“不止這些。”

“我同樣會感到自豪,驕傲,與有榮焉。是你給了我歸屬感,責任感,讓我覺得,我不止能在你身後給你加油打氣,就算弱小如我,也能保護你,為你和這個世界做些什麼。”

“這算不算也是一次人生旅途?”宴凡輕笑,轉身麵對拉斐爾,伸手觸摸光屏,仿佛想要摸到裏麵的人:“我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還會不會回來,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更甚者被我拋棄的你隻能感受到絕望和希望交替……”

“但我不會死的。”

“我絕不會死。”

“我還要用一生,去緬懷某位英雄呢。”宴凡笑得開懷,眼眸熠熠生輝,仿佛撒下了無數星辰。

拉斐爾沉默了半天,忽然伸出手,貼在宴凡的掌心,仿佛要握住那隻纖細的手掌般用力握緊。

“……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