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英國人,在一個希臘的小鎮裏開旅館。

而且她是個快死掉的女人。

銀色頭發的死神在早上接下了這般差,沒想到要回收一個英國人的靈魂還要跑到希臘去,但是他在倫敦也呆了太久了,選擇接這個差也就當是給自己放個短假了。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且任職已經很長時間的死神,他卻並不喜歡提前翻看即將回收的靈魂的資料,他知道哪裏需要回收靈魂,隻是憑借著自己的直覺。

隻是希臘啊……真是個遙遠的地方。他若有所思,但是又立馬出發了。

那天,當他拿著自己的鐮刀來到她的房間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她已經不年輕了,臉上鑲嵌著深深地皺紋,脖子的皮膚也開始皺皺巴巴。應該說,她就是個老女人。

如果能夠壽終正寢的話,也是種幸福。

隻是……

那天,整個小鎮都在傳謠言,那個開旅館的外國人要死了,人群裏攢動著原始欲望般的言論:那個英國人要死了,她並沒有親屬可以繼承財產,所以她的所有財產都會上繳政府。

“嘿!這不公平!為什麼我們都得不到她的錢?而要交給政府呢?”

整個鎮子的人都開始湧動到她的旅館下麵。信誓旦旦地準備搶一些英國貨回去。

有兩個老婦人小心翼翼地輕輕推開了她的門。

而她正熟睡中,呼喚著一個名字。

“卡拉瓦喬。”

那兩個老婦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她的房間,她的房間還是很整齊,天使花紋的梳妝鏡,還有已經有些褪色的絨毛大衣,脫了皮的高跟鞋,泛黃的雪紡裙子,已經脫邊的陽傘。

死神坐在她從城裏定製的公主椅上,翹著腿,等著她斷氣,銀色的頭發用馬尾紮起,仍然穿著黑色的風衣,眼鏡就架在高挺的白色鼻梁上,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兩個希臘老婦人走進來的時候,她被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嚇了一跳,她們原本是直接想先拿些珠寶的,但是看到了這個男人,便乖乖地坐在了地板上,她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不妨,她們也在等著這個英國女人斷氣,樓下的居民們都在等著她斷氣,事實上有些人已經等不急了,有男人在追逐她院子裏的母雞,那群母雞發出咯咯的慘叫,雖然雞並不會飛,但是有的甚至跳到了二樓。

是來求援的嗎?

“卡拉瓦喬……”她仍然在做著自己的美夢。

但是她的生命已經像是沙漏一樣,慢慢地流逝。從她的心髒裏緩緩地升起了一條細細的走馬燈,像是泉眼一般向死神訴說著自己的一聲。

窗外的沒有鳥兒的叫聲,隻有人群嘈雜地聲響,樹木的沙沙聲埋沒在各種器物摔下,爭奪的交響樂裏,這座小鎮離海很近,看著窗外,就還能看到清澈的海水,完全不是倫敦泰晤士河那叟臭的味道,也沒有倫敦那總是灰蒙蒙的天空。

她曾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走馬燈慢慢地走著,燁燁的光芒照亮了死神的臉。她出入於英國各個交際場所,她是當時社交界的名媛,她總是穿著耀眼的昂貴的裙子,以最優雅的姿態接受他們的邀請。

她上了一條船,船上的四個紳士同時愛上了她。

其中一個就是“卡拉瓦喬”。

他們為了她而爭吵,為了她甚至還發生過決鬥,他們為她說盡無窮的甜言蜜語。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這時窗外的嘈雜嚇到了她。她有些驚愕,急忙轉頭看門口,隻見到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坐在地上。

兩個坐在地上,等著她斷氣的老婦人。

“啊!!”她驚恐地抓緊被子。

“死神!死神!”她失控地叫了出來,接著她在枕頭下慌張地摸索著,終於,抓到了!

她拿出了一個十字架,盡著最大的努力親吻著它。

“主啊!救救我!”

走馬燈突然開始晃動,接著又迅速地全部都縮回了她的心髒裏。

“嗯?”葬儀屋坐的公主椅正在陽光的照射下,他微微地晃動了一下身體,靴子發出了金屬細微的聲響。他看了看牆上的鍾。

回收該開始了。

“主,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死死地握住十字架,已經像是幹柴般的手好像就要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