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癱冷冷看了她一眼,這才鬆了腳:“過來,別想跑,你跑不掉的。”話語裏滿是警告。
“我不打算跑。”文采菁冷冷說了一句,非但沒跑,還一溜小跑了過去,撲到了趙祈身旁,“噗通”跪坐在了地上,一手捂住他還在不住往外流血的傷口,一手將他扶了起來。
“阿祈,你沒事吧?”她眼淚汪汪看著他如今滿身是血,似是命懸一線的狼狽模樣,心如刀割。他是尊貴無比的皇子鳳孫,不該落到如今這般地步的,不該的。
乍一聽到文采菁的聲音,趙祈還以為是自己昏昏沉沉的,迷糊了,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驚得瞪圓了赤紅的眼,怒聲喝道:“我不是讓你盡快逃下山去的嗎?你回來幹什麼?”這還是他第一次扯這麼大嗓門跟她說話。
文采菁嗚咽:“你都這樣了,我怎麼能心安理得一個人跑?”
“你不跑,我豁出的這條命不是白費了?”趙祈氣的頭更暈,眼更話了。
見他扯了大嗓門,文采菁也不服輸的太高了音量跟他吼:“誰要你豁出這條命了?你是打算讓我後半輩子都過的不安穩是不是?你安得什麼心?”說著,她哭得更凶了。
趙祈怔怔看著她,頓時沒了氣,沉吟了片刻,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其實這樣也挺好。”
“什麼挺好?”文采菁淚眼朦朧看著他,沒聽明白。
趙祈悶咳了兩聲,轉身輕輕擁了她,也不顧周圍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旁若無人似的淡定說道:“其實就這麼死了也挺好。”
“胡說什麼?”文采菁輕斥。
“真的挺好。”趙祈卻堅持道,“就算你現在名花無主,等回去了,你也回不到我身邊,你還有孩子,跟他也沒法扯斷關係,就算勉強留你在身邊,你也不會開心的,到時候,被可憐兮兮拋棄的還是我,我會被慢慢遺忘……但若我就這麼死了,你的心裏,就永遠會有一個位置是我的,對不對?”
“胡說,”文采菁喑啞著嗓子罵,“你要就這麼死了,我很快就會把你拋之腦後的。”
“口是心非。”趙祈不信,得意的低低笑了兩聲,“嘿嘿,我很壞是不是?”
“是,壞透了。”文采菁故意咬牙切齒,“壞蛋都長命,你不會那麼容易沒命的。”
趙祈卻似是沒聽進去,輕輕撫著她的長發,口中喃喃自語:“你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他的手突然垂下不動了,聲音也飄忽著漸漸散了。
文采菁豁然呆在那裏,唇瓣哆嗦了好久才艱難喚出一聲:“阿、阿祈?”
趙祈仿佛睡熟了一般,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你醒過來跟我說話,跟我說話。”她大聲叫著,拚命搖晃著他。
他腦袋一歪,耷拉了下來,再也沒有了任何反應。
“混蛋,你個混蛋……”她緊緊抱住了他,失聲慟哭起來。
“爺……”忽然,又一個悲慟的嗓音乍然插了進來,是雷震,這一天一夜,他過的似乎也不大順利,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糊了不少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一雙眼睛赤紅,看樣子熬得很辛苦。他人雖然才剛到,可一看眼前的情景,就明白過來出了什麼事,圓瞪著眼,殺氣騰騰直撲那麵癱臉:“馬躍,你好大的膽子,我殺了你……”
那個名叫馬躍的麵癱直到這會兒臉上才出現了一絲裂痕,麵對雷震招招殺手,東躲西閃,勉強躲避,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雷震雖然累了一天一夜,體力耗損不少,可如今已是怒不可遏,完全豁出命來了,自然是銳不可當,另外幾個守衛一看不好想要上去幫忙,都被他很利索的幾刀下去砍死了,直到另一個跟麵癱同樣身著灰色勁裝的人趕到,兩人一起發力,才將他壓製住。
“你怎麼來了?”麵癱又恢複到了之前麵無表情的模樣,問剛來那人。
那人看了文采菁一眼,說:“王爺讓我把她帶過去。”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們都休想。”雖然被壓製住了,雷震依舊氣勢不弱的罵罵咧咧,可惜他們沒人聽他的。
“那他們怎麼辦?”麵癱問,他指雷震跟已死的趙祈。
那人沒在意雷震,隻皺眉看了看趙祈:“怎麼死了?”
“一箭射穿了肺,本來就挨不了多久了。”麵癱說。
“你動的手?”那人一看落在一旁的箭,心下便了然。
麵癱點點頭:“原本我的目標不是他,他替她擋了一箭,誰想那麼不巧……”說著,他頓了一下,再次問:“他們怎麼辦?”
那人微微眯了眼,已起了殺意。
“你們放他們安全離開,我就跟你們走。”這時,文采菁忽然喑啞著嗓子開口道。
兩人對望了一眼,有些猶豫。
文采菁冷冷一眼看過去,威脅道:“我雖然逃不走,不過想死還是有辦法。”不說別的,就現在,她身上還藏著把匕首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點頭應了。畢竟,孰輕孰重,他們現在還是分的清楚的。她要是死了,可就起不了作用了。
雷震被放了開來。
一得了自由,他就想要反擊,被文采菁叫住了。
“你現在什麼都別做,完完整整將你家主子帶回去。”文采菁看著他,囑咐說。
雷震雖因趙祈的死而悲痛不已,可是想到此行的任務,卻不肯就此離開:“不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下。”
“放心,我暫時死不了,好好把他帶回去,也讓我安心。”文采菁說著,嗓子不由又是一哽。
雷震看著她眼裏的決絕,便將到嘴邊的反對又咽了回去,點點頭,哽咽著應了:“是。”說完,他便背起趙祈先行一步走了。
文采菁跪坐在地上,眼見他們離開,卻是不肯起身。
那兩人急了:“人已經按照你的意思放走了,你現在可以跟我們走了吧?”
文采菁卻是紋絲不動。
“急什麼。”她冷冷說,“誰知道,我前腳跟你們走,你們後腳會不會派人跟上去,你們跟我在這裏一起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就跟你們走。”
“哪有那麼多閑工夫。”
“一個時辰而已,一晃眼就過去了,耽誤不了你們的事情。”
最後,在雙方的一番討價還價下,文采菁隻等了半個時辰就被他們拿走了。不過,半個時辰,於雷震來說,應該也夠了吧。現在,她也隻能這樣安慰的想了。
之後,她被帶著下了山,然後塞進馬車,連夜趕路。去哪兒,她不知道,不過,去幹什麼,她心裏隱約明白。
清晨的時候,一如她之前所預料到的,他們到了趙祥兵馬駐紮的營地,然後,她被直接送進了趙祥的大帳。
“喲喲喲,怎麼弄得這麼狼狽?”趙祥一見她,就興奮的圍著她轉了兩圈,“你說你何必呢,跑又跑不掉,瞎折騰幹什麼?害人害己。”
文采菁狠狠一眼瞪過去,咬牙切齒道:“你會不得好死的。”
趙祥眼中很快閃過一抹厲色,“啪”直接一巴掌扇上了她的臉:“不見棺材不落淚,本王就讓你看看,最後不得好死的會是哪個。”說著,他便喚了人進來,“給我把她拖下去拾掇幹淨了,這模樣哪見得了人。”
“不必了,我這樣很好,不需要拾掇。”文采菁冷聲拒絕。
趙祥微微眯了眼,眼裏凶光閃爍:“不聽話,你信不信本王一會兒讓人把你拖到陣前,當著萬萬男人的麵,扒光你的衣服給你換?”
文采菁眸光微閃,麵上一絲懼意都無,下巴微抬,挑釁道:“有本事你就來好了,真當我怕你嗎?”
趙祥濃眉一挑,麵上又露出興奮的光芒:“你當本王不敢嗎?”
文采菁冷哼:“就怕你沒種。”
話都已經說到這地步了,趙祥若還不應,自尊心實在下不去。
“好,那到時,就如你所願。”他幾乎是咬著牙道,然後便讓人將她帶了回去,好生看管,隨後,他很快寫了一封戰書,派人送去給了對手諶瀚,言語積極挑釁,並說要送一份大禮過去。
諶瀚很爽快應了戰。
兩軍對壘,戰力懸殊,一目了然。不過,一邊人雖少,但俱都沉著穩健,氣勢十足,一看就是經受過曆練的,而另一邊,人馬雖眾,但仗著自己人多,卻顯得有些心浮氣躁,輕了敵。兩下相比,真要打起來,誰勝誰負,都還是未知數。
趙祥卻是堅信自己贏定了,一來,他這邊人多,在他看來,以多對少,獲勝的可能自然要大些,二來,他跟諶瀚的兵馬對峙已有兩天了,其間時有短兵相接,他都將對方打得節節敗退,如今,他離京城又近了一步,已是勝利在望了,三來嘛,他手裏還有個重要的人質在,隻要用得其所,必能將對方打得潰不成軍。
“聽說王爺想要送本侯一份大禮,不知是何大禮?”諶瀚縱馬到了陣前叫陣。
趙祥也縱馬上前,卻並不應他的問題,隻不懷好意的笑著問:“不知這幾天安平侯睡得可安穩?”
諶瀚微微皺眉:“不知王爺這話什麼意思?”
趙祥笑得更賊起來:“聽說,侯爺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的前夫人文氏前不久在從旭州回來京城的路上突然失蹤不見了。”
諶瀚聽著心下一沉。看樣子,人現在還在他手裏呢。
“沒想到王爺消息這麼靈通,”沉吟片刻,他神色淡定的笑說,“連這種小事都刻意去打聽。不過,王爺怕是打聽錯消息了。本侯的夫人不曾失蹤,不過是被人暫請去做客了而已。”
“哦?”趙祥挑眉,“這倒確實跟我打聽的消息有些出入,不知是誰特意在這個時候請了嫂夫人去做客?”
諶瀚深深一眼望過去,意有所指道:“是誰請的客,王爺應該很清楚才對,何必問我?”
趙祥哈哈笑了兩聲,得意的看著諶瀚:“是誰請的客,本王是不清楚,不過本王的手下偶然從一幫山賊手裏救了一個人,說來奇怪,她不僅跟嫂夫人長得一模一樣,同名同姓呢,侯爺想不想見一見?”
諶瀚心頭一顫,忍不住激動,麵上卻依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哦?還有這樣的事,那當然是要見一見的。”四年不見了,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模樣了?
趙祥扭頭向後招呼了一聲:“把人帶出來。”
很快,文采菁就被人從後頭帶了出來,趙祥也不怕她在這麼多人麵前跑了,也沒綁她。
眼看著那個他這幾年一直心心念念的身影被帶出來,諶瀚隻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激動的不得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了,就算現在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不論身材、模樣都沒有一點兒走樣。可是當他看清楚她那身血跡斑斑的衣裙時,當即變了臉色,勃然大怒:“趙祥,你對她做了什麼?”
趙祥哈哈笑的囂張:“看侯爺發這麼大脾氣,想來這位確是嫂夫人沒錯了,沒想到本王誤打誤撞,竟然救了嫂夫人,不知道這份大禮,侯爺打算怎麼還我的人情呢?”
諶瀚陰沉著臉看著他,不客氣道:“她若少了一根頭發,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趙祥不屑的輕嗤一聲,冷眼看著他:“侯爺放心,她身上雖有不少血,不過那些並不是她的血,她並沒有受傷。”說著,他“哎呦”一聲,故意擺出一副很是自責的模樣:“本王原本是想讓嫂夫人換身衣服再出來見侯爺的,可嫂夫人她偏是不肯呐,”說著,他唇邊緩緩勾起一抹陰險的笑,“她說,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在陣前換衣呢,侯爺你說,該不該如她的願,就讓她在這兒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