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步芳祖上,居住在河州西鄉摩尼溝。《秦邊紀略》中說:“河州,晉所名也。漢曰大夏,隋曰枹罕,唐曰安鄉。……蓋黃河入中國,始於河州,禹之導河積石是也。”自古以來,河州就為邊防重鎮。明代二十四關,皆設於河州西南,“近有起台,遠有保安,尤遠有歸德”,諸關皆山險地,林木茂密,築堡屯兵,為邊關商道要衝。
馬步芳的曾祖馬積名,妻馬氏,妾馬氏,生七子五女。據說,馬積名原籍狄道西鄉,元時遷居摩尼溝。
西北回族多姓馬,大都由西域遷徙而來。明時,恒州刺使馬慶祥,在其所著《石田集》中有詩雲:“昔我七世上,養島洮河西。”洮河西,指的就是河州這一地區。馬積名的祖上,可能是隨蒙古大軍東征的“西域親軍”的戰士。《草原帝國》寫道:“成吉思汗還曾指揮過征討甘肅西夏唐兀惕王國的戰爭。因為西夏國王盡管是他的臣仆,卻逃避派軍赴花剌子模作戰的義務。《秘史》中記載說,在接到有關這事的邀請後,唐兀惕大臣之一阿沙敢還曾代表他的國王野蠻無禮地回答說:假使成吉思汗沒有足夠的軍隊,他就不配掌握最高的政權。這種大言頂撞會令人難以忘記的。在處理了花剌子模事件之後,世界征服者便對這種背信行為實行報複。1227年,成吉思汗的大軍先後占領臨洮、河州、西寧等地,並對西夏國都興慶府進行包圍。成吉思汗的夏季營帳,就駐紮於隆德縣境的六盤山上。這年8月18日,72歲的成吉思汗去世。稍後,都城興慶府被攻克,根據遺囑,城中百姓全部被屠殺,剩下的居民,則被封賞給成吉思汗最美麗的妃子也遂——這次戰役中,她一直伴隨汗王。屯牧於河州地區的養馬軍戶,自然也受也遂管轄。這些養馬軍戶,都從中亞隨軍遷徙而來,與曆史上所稱的“花門貴種”一樣,在習俗形貌上有別於當地漢民。
馬海晏是馬步芳的祖父,字德庵,生三子四女,長子馬麒,次子馬麟,三子馬鳳,祖輩務農,僅得溫飽。到了馬海晏成年,始兼營商務。初時往來於蘭州與河州之間,從事“馱腳”。漸有餘資後,改營商務貿易,遠至隴東、陝西一帶販運貨物。那時候,陝甘道路不靖,常有盜賊出沒,劫人財物。馬海晏自幼習武,常以流星致勝,“商賈多依賴之”,不及十稔,家業漸富。中年後,即棄商攻讀《古蘭經》,致力於伊斯蘭教務活動,在西鄉一帶頗有名氣。馬海晏的為人,宅心仁厚,輕財好義。他的性格,可用“慷慨好義,樂善好施”八個字來概括。到了中年,他的這個可貴的性格,更是擴大了範圍。對於家鄉的回漢百姓,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隻要有人向他求助,他都給予幫助。沒有向他求助的,他隻要發現,也必定主動施舍救助。他經常在早晨或傍晚時分,登上高地或站在自家的屋頂上,四處瞭望觀察。倘若有一家或幾家的煙囪不冒煙時,他便直奔這些人家,關切地問道:“你家今天為什麼不做飯了,或許遇到了什麼困難?希望你一定將真話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助你!”那些未生火做飯的人家,把原因給他講了之後,他就引那家的人到自己家中,給些需要的錢財什物,然後說道:“快些拿去,把困難解決了。下次再有難處時,希望早些給我說一聲!”這是種極優秀的道德品質,堪稱人道博愛的風範!所以,家鄉的人,無論老幼,對這位慈祥仁愛的馬海晏,沒有不敬重的。大家都稱他“二爺”,因為他排行老二。
清同治初年,河州犛牛溝阿訇馬占鼇,帶頭舉起義旗,反抗清政府。馬海晏是馬占鼇的表兄,又是他的姑夫,起義之初,馬占鼇就請他讚襄軍事,因為馬海晏不但有過人的膽識,還長於軍事謀略。在進攻河州城的戰鬥中,他排兵布陣,就有卓越表現,馬占鼇就令他做回民軍的“前行”官,軍中稱他為“前行大人”。“前行”,就是今天所說的“前線總指揮”。
清朝鹹豐年間,在西北陝西、甘肅、新疆三省的廣大區域內,回民軍有三個主要的戰鬥據點:陝西渭南的白彥虎,甘肅金積堡的馬化龍,河州的馬占鼇,肅州的馬文祿,新疆迪化(烏魯木齊)的妥明。其中,馬化龍的號召力最大,馬占鼇部隊的戰鬥力最強。河州地接牧區,民風強健,人們愛好狩獵,每家男子都備有獵槍、駿馬,而且騎射非常精熟。《陝甘劫餘錄》中說:“河州回頗勤儉,故較盈實,平時多置搶禦匪,暇時射獵,其槍多不離身。常有赴親友處,負槍於背,躍馬而行,遇飛鳥而過,背槍擊之,無不擊落。”馬海宴也是一位好獵手。他能在騎馬飛馳中,“一馬三槍”,連射三彈,彈無虛發。古時獵槍,多為火槍,能在馬背上用牛角、藥壺裝填火藥鉛彈,就十分不易,而能連發三槍,槍槍命中,就難上加難了。
馬海晏所創造的戰爭奇跡,就在太子寺會戰一役。
1871年(清同治十年),陝甘總督左宗棠在殘酷鎮壓金積堡馬化龍的回民後,集中了七十多營騎、三萬五千人的優勢兵力,兵分三路,向河州推進。馬占鼇一再求撫,但左宗棠堅決不允。農曆八月間,湘軍在洮河上搭建浮橋完成,各營相繼渡河,進攻三甲集。馬占鼇部在黑山頭逐壘,固守回民軍不支退卻,湘軍逼近三甲集。
十月初八,康家崖浮橋又成,湘軍兩路大軍會攻三甲集。馬占鼇部堅壁固守數晝夜,最後不支退卻。三甲集為河州門戶,這道天然屏障的喪失,使戰鬥進入了艱難時期。但是,三甲集周圍百餘裏以內,皆為崇山峻嶺,路徑狹小,大軍運動困難,這種複雜的山區地形,也給回民軍誘敵深入,開展運動戰,提供了有利條件。
湘軍和回民軍,在認真準備七十天之後,便開始了太子寺大會戰。
臘月二十七,馬占鼇部七阿訇趁夜色,在黨川鋪北偷築三壘,橫亙於甘南部建字兩營之間,湘軍糧道梗塞。24日,湘軍提督傅先宗進攻三壘,而回民軍轉攻石梁坡,總兵李占椿戰斃。27日,回民軍再攻石梁坡、薛家坪,總兵、遊擊、都司、守備、主簿多人戰斃。此時,已到殘臘年關,湘軍休戰,各營準備過年。馬占鼇、馬海晏、馬永瑞、馬榮、馬悟真等回民軍首領,於正月初一召開緊急會議,他們決定在新路坡以東山梁,再築三壘,切斷湘軍糧道,並在附近尋求戰機,進行決戰,以求生路。馬海晏建議在爛泥溝四莊的清軍核心陣地,偷築一壘,以為掎角之勢。因為爛泥溝四莊設統帥部,是湘軍的指揮中心。在此處築壘最難,但善戰者應從最關鍵處入手,打擊清軍中樞神經,就有可能使戰局變活,一舉擊潰湘軍,轉敗為勝。
馬海晏主張,挑選五百名彈無虛發的獵手,組成一支敢死隊,講明此次行動的利害關係,采取自動報名方式,嚴格選拔,力求“以小我的牲犧奉獻,拯救數百
萬回族大眾之生命”。
這道命令發出後,回民軍中報名踴躍,一日之間,便選拔出了五百名勇士。
同治十一年一月初四,夜幕籠罩四野。二更時分,馬海宴集結起五百名敢死隊員,每人攜帶充足的槍支彈藥,每人一杆槍一把刀,一湯瓶水,二百五十人每人背負四塊青磚,二百五十人每人攜五尺長的一根木樁。攜帶綁紮妥當之後,馬海宴親自在前帶隊,眾人銜枚急奔,在夜色之中潛入四莊陣地,開始構築簡單營壘。正月天氣,河州滴水成冰。他們先用磚塊圍住木樁,然後將湯瓶中的水澆上去,青磚便與木樁迅速凍結在一起。到天色微明時,便築成了一座速成的營壘。馬海晏對營壘中的五百勇士,下達死命令,他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道:“現在工事業已完成,勝敗之數,是真主的定奪,我們回回隻有依賴真主的護佑了!希望大家以哀軍求勝的心情,進入陣地等待。從現在起,不準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開槍,在我的號槍沒有發出前,不論哪位如果提前開槍,就由督陣官馬福旺立刻將他的多羅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