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方才有一個道士怯怯地說道:“神龍是天地間的靈物,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殺死的。既然當年祖師爺都沒有殺死這條孽龍,我們也隻是將其封印即可。”
道士們突然都變得宅心仁厚起來。說來也是,道士們其實都知道洞裏所謂的蛟龍是怎麼回事,對付一個力氣大一點的野人和對付一條真正的龍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嗎?
清直沉吟半晌,終究點了頭,道:“先將此處封印了。”轉頭看了看那嗚嗚直嚎的怪物,清直道:“這個也綁起來,帶去給師傅發落。”
那怪物一聽,嗷嗚嗷嗚嚎得更慘烈了。
清直喝道:“不許哭。”
怪物果然不哭了,哼哼唧唧被清直用雞血浸泡過的麻繩捆住。
好吧,雖然沒有殺掉孽蛟,但是收服了一隻怪物,清直的道行得到了證明。他門下的弟子都麵帶喜色,受傷的清正卻冷哼一聲,微微撐起了身子:嗬嗬,天下間的好事都被你清直得了怎麼行呢。
就在清直轉身那一刻,怪物突然掙脫開麻繩,用爪子一把將清直拍倒了。
“師叔祖!”眾弟子大叫起來。
一柄箭搶在其他人出手之前射了出來,這是一隻頂著白羽的箭,不知從何處飛來,角度刁鑽的從怪物背後的鱗片射了進去。
接著,韓起大踏步從藏身處跳出來,一邊走一邊拉弓。這架神臂弓不能用腳踩,完全靠臂力的話,也隻有韓起能夠承受得住了。
泛著幽幽藍光的鋒利的箭枝準確地打在怪物的身體表麵的鱗片上。巨大的作用力幾乎將怪物釘死在原地。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把怪物的前胸那粗糙的麻衣染成鮮紅。
“哥哥,小心那白胡子暗算你。”清直隻聽到這麼一句話,就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滴到了他的臉上。
怪物先中了暗器,後來又被韓起射了好幾箭,鮮血留了一地,說完這句話便頹然倒了下去。一直緊緊握著清直衣擺的手此刻才鬆開,眼睛裏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不解與迷惑。
“可惜就這麼死了。”楚昭歎息著跳了出來:“這件事還有很多謎團呢。”
清直什麼都沒說,可能是剛才被怪物那一爪子所傷,他怨恨陰沉看了剛才使陰招的師兄和韓起一眼,突然噴出來一口鮮血,搖搖欲墜地倒了下去。
***
送走了公差,孫進歎了口起關上了房門。接連而來的事情,叫這位老人異常的疲憊,他今年隻有六十歲,原本也該是安享晚年的歲數了,卻依舊終日勞碌,很多事需要操心,想到自己那些早逝的兒子,孫進就覺得異常的痛苦,今日隻剩下一個孫子在膝下,為了瞞過鬼神,甚至連孫子的姓都改了,送到外地養到站穩了才接回來。
哎,大概也是因此,這個孫子真是個拎不清的混小子。
他知道孫子喜歡玉娘,可是玉娘……玉娘是那怪物看中的人啊,阿武怎麼爭得過?他勸阿武退親,可誰知他卻幹出了這樣的糊塗事。不該啊,不該啊,他早就知道,玉娘長得像那個女人,是不祥的征兆啊。真後悔當年聽孫子的話,去訂了這麼一門親事。
迷迷糊糊中似乎打了個盹,孫進突然聽到遠處悠悠飄來一股奇特的香味,像是肉香,又像是夾雜著女人身上的幽香。
“我好冷好痛啊,叔叔。”一個童音低泣著,哭聲夾在夜風裏,又淒涼,又悲哀。
“我也痛,爹爹,必要咬我嗚嗚嗚。”
“勉風,金水,是你們嗎?”孫進問道。“別怕,我馬上就過來!”
孫進雙手摸索著朝外走去。
昏黃的陽光給遠遠近近的屋舍都鍍上一層古怪的光暈,這村落安靜的就像是死了一樣。空空蕩蕩,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孫進抹著一頭冷汗,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回頭張望。拐杖敲在冷硬的路麵上,發出單調的“喀喀”聲。
不知走了多久,他依稀望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團迷迷茫茫的白霧。
霧中隱隱約約坐著家裏的幾個小孩子。“別怕啊,爹爹來了。”
孫進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無所不能的壯年時代,他加快腳步,很快走入那一團白霧中。撥開濃霧,他看見有一個小孩蹲在地上,低著頭,兩隻小手在地上撥弄著什麼東西,一邊玩,一邊還哧哧地笑著。
“勉風,叔叔來了,你娘呢,我家的金水呢,都跟我回去吧!”孫進說著,走到那孩子身邊,就去拉他的手。
“不,勉風不要跟你回去!你會吃了我們的!”這時候孫進才看清楚,這孩子皮開肚破的躺在那裏,大腿上的肉好像被誰割了去。一瞬間,張勉風精致的小臉又變成了他的兩個兒子。
孫進啊一聲,轉身就逃。
“不是我!不是我幹的!我沒吃人!吃人的是孽蛟,對,一切都是孽蛟作祟。”他心中狂喊著,一路朝亮光處奔去。
終於跑到了亮光處,孫進鬆了一口氣,然而他就發現自己好像被烘烤一樣越來越熱,越來越熱,上下左右前後,全是逼人窒息的熾熱!就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樣,孫進茫然四顧,驚恐莫名!
他感到黑在不斷地擠壓,自己的胸肺處像要炸裂一般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