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萊心裏有點恐懼,但外表卻強自鎮定。情況越來越不好應付了,不過他一定要跟這個外世界人一較高下,他不會輸給他的。
他說:“也許你對我的每一點論證都能提出反駁,但我所說的仍然是事實。昨天晚上我們在討論這件所謂的謀殺案時,這個自稱是機器人的人聲稱,他之所以能夠擔任刑警,是因為他的正電子腦線路中裝置了一種新的動機驅策力。你看多奇怪,一種驅策力,尋求正義!”“我可以證明這是事實。”法斯托夫說:“這是三天以前,我親自監督裝置在他的線路上的。”
“正義驅策力?法斯托夫博士,正義是抽象名詞,隻有人類才可能使用這種名詞。”
“如果你說,這是公平對待每個人的意思,是堅持公道或諸如此類的事情,如果你用這種方式來界定‘正義’的定義,那麼,我承認你說得對,貝萊先生,它是一個抽象的名詞。人類對抽象意念的了解,在我們目前的知識基礎下,還沒辦法植入正電子腦中。”
“那麼,你是以以一個機器人學專家的立場承認這一點了?”
“對。問題是,R·丹尼爾所使用的‘正義’二字,是什麼含意?”
“從我們的談話內容來看,他的意思正是你、我以及任何一個人類所認知的意思,但卻不可能是機器人所能了解的意思。”
“貝萊先生,你何不直接叫他界定這個名詞的意義呢?”貝萊的信心有點動搖了。他轉向R·丹尼爾。“怎麼樣?”
“啊!伊利亞?”
“你對正義所下的定義是什麼?”
“伊利亞,正義就是在充分執行所有法律規定的情況下,所存在的東西。”
法斯托夫點點頭:“貝萊先生,就一個機器人而言,他這定義下得很好。充分執行所有法律規定的意願已經設定在R·丹尼爾的線路上了。正義對他來說是個具體名詞,它是以法律的執行作為基礎,而法律執行的前提是有明確而特定的法律存在。這一點也不抽象。人類從抽象的道德觀點來看,可以看出有些法律可能是惡法,執行這種法律會違反正義原則。你認為呢,R·丹尼爾?”
“違反正義原則的法律,”R·丹尼爾平靜地說;“是言詞上的一種矛盾。”
“對機器人而言是如此的,貝萊先生。你知道,你所謂的正義和R·丹尼爾所謂的正義絕不能混為一談。”
貝萊突然轉向R·丹尼爾。“你昨晚曾經離開我的公寓。”
“對,我離開過。”R·丹尼爾說:“如果我離開時吵醒了你,我很抱歉。”
“你去哪裏?”
“男性個人私用間。”
一時之間,貝萊大為震驚。他早已斷定就是這麼回事,卻沒料到R·丹尼爾會自己說出來。他覺得信心又流失一部分了,但他仍然堅持他的立場。
朱裏爾正聚精會神注視著他們,他鏡片後那雙眼睛,一下看看這個,一下又看看那個。
現在,貝萊已無退路,他一定要堅持他的論點,不管他們用什麼詭辯來對付他都沒用。
“當我們到達我所居住的那一區時,他堅持要跟我一道進人個人私用間。”貝萊說:“他的理由叫人難以相信。到了晚上,他又離開公寓去個人私用間,這一點他剛才已經承認了。如果他是人,那麼他絕對有理由、有權利去個人私用間。但是,很顯然的,一個機器人老是往個人私用間跑實在毫無意義。唯一的結論就是,他是人!”
法斯托夫點點頭,似乎一點也沒有被推倒的樣子。“這很有趣。”他說:“我們不妨問一下丹尼爾,看他昨晚去個人私用間是為了什麼。”
朱裏爾俯身湊近影象傳訊機:“對不起,法斯托夫先生,”他囁嚅地說:“這不太好吧”
“沒關係,局長。”法斯托夫微抿薄唇,看起來似笑非笑的,“我相信丹尼爾的答覆不會讓你或貝萊先生尷尬的。丹尼爾,你何不告訴我們呢?”
R·丹尼爾說:“伊利亞的太太潔西昨晚離開公寓時對我還很友善。顯然,她並沒有懷疑我不是人類。但她回來時卻已知道我是個機器人。很明顯的,這消息的來源是在公寓之外。由此可見,我跟伊利亞的談話已經被人聽到了,否則外界不可能知道我的秘密。伊利亞告訴我,公寓的隔音設備很好。我們在屋子裏低聲交談,一般的竊聽力法是聽不見我們談話內容的。不過,大家都知道伊利亞是刑警。如果城市裏果真有某個陰謀團體存在,其組織嚴密到可以設計謀殺沙頓博士,那麼他們也很可能知道伊利亞已奉命主辦謀殺案的調查工作。由此推論,他的公寓裏可能非常可能已經被裝設了定向電波偵測器。在伊利亞和潔西就寢之後,我曾盡可能把公寓仔細搜查一遍,但卻沒有發現傳送器。這使得情況複雜起來。就算沒有傳送器,用定向二重光束器也可以竊聽,不過這需要相當精密的設備。有了這層分析,才導致以下的結論。在城市裏,有個地方是人們可以在裏頭做任何事而不會受到幹擾或查問的,那就是個人私用間。你甚至可以在裏頭架設二重光束器都沒關係。在個人私用間裏,你有絕對的隱私,這習俗具有很強的約束力,不管你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看你一眼。而伊利亞那一區的個人私用間離他的公寓很近,所以距離因素並不重要。隻要一隻手提箱型的二重光束器就行了。我是去個人私用間檢查的。”
“你發現了什麼?”貝萊迅即問道。
“什麼都沒有,伊利亞,沒發現二重光束器。”
“那麼,貝萊先生,”法斯托夫說:“你認為這合不合理?”
貝萊先前那種不肯定的感覺反而消失了。他說:“到目前為止,聽起來似乎很合理,但卻絕非天衣無縫。他並不知道,我太太是從哪裏,在什麼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她知道他是個機器人是離開公寓後不久的事情。而在她知道這件事之前幾個小時,謠言早就已經滿天飛了。所以說,他是機器人這件事,不可能是因為別人竊聽我們昨晚的談話而露出去的。”
“雖然如此,”法斯托夫博士說:“我想,他昨晚去個人私用間還是合情合理的。”
“好,那下麵這件事又做何解釋?”貝萊急切反駁道:“這消息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如何露出去的?城市裏有外世界機器人這件事,怎麼會四處流傳?據我了解,此事隻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安德比局長,一個就是我,而我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局長,局裏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