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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認為,不凡這個形容詞,其實是相對於平凡而產生的。
不是那些從平均的水平中脫穎而出的物事,可不能被施以這樣的前綴,不界定出與一般水平的不同,就不能得以凸顯。
那麼,在世界的範圍內,千百萬種族中,能脫穎而出,因為自己的強而成為不凡物種的那一支是什麼呢?
毫無疑問,是人類。
人類是不凡的一族,是特殊的存在。
是站在生物鏈頂端,俯瞰眾生的一族。
事到如今,這個族群的龐大和特殊已經不需過多言語來解釋。
但你要知道,在以前,它們也隻是諸多物種之中平凡無奇的一個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們也同其他的種族一樣,是需要在自然裏掙紮求存的。
那麼,本來也是這大自然的一份子的這一種族,是在什麼時候,於不變的循環當中衝破了慣性的束縛,逐漸的站在了更高的位置呢?
確切的時間無從考究。
現實是,演變過幾萬年幾十萬年幾百萬年之後,他們已經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
那麼憑借的,是什麼?
我認為,要對此加以概括的話,沒有比“反抗”這兩個字更加合適的詞語了。
人類的進化史,就是同自然爭鬥的曆史。
從石器時代……不,要追溯的話,還得向前,從更久遠的時**始,人類就在反抗著自然加諸於這一種族之上的,食物鏈的束縛。就這樣一點點的,一滴滴的,掙脫開鎖鏈,經過百萬年的累計而變得強大,直至站在那食物鏈的頂端。
到了現在,這爭鬥也未曾停止過。
人類的進化史是如此的。
對於個人而言,那也是一樣的。
個人的進化史,就是同命運爭鬥的曆史。
需知。
當苦難襲來的時候,向神明祈願是無用的。
真到了那時,個人所最能夠依賴的,隻有他自己而已。
所以無用的信仰,還是早點拋棄的比較好。
人類需要信仰的,隻有他們自己.
——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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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暴風雨正在傾盆而下。
抬頭,就可以看見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翻滾的濃厚雲層裏麵滴落,一望過去烏雲漫卷望不見邊際,宛若倒立的黑色海洋,在那之上時不時的騰起青白色的雷光,帶起沉悶滾動的轟鳴,在雲層間竄動。
這是天罰。
而就是在這樣的天空下,迎著雨點,有人圓睜著雙眼抬頭仰望天空。
是個男人,名喚尹霜晨。
這是當代無人不知的強者。甚至能說是細數過千年來所有巔峰強者中最強的那個。
而就是這樣的他,正靜默的站在懸崖上,抬頭仰望著這樣危險的天空。雨滴打在眼珠上也不眨一下的,隻是看著,凝視著,眼球動也不動的盯著。
他沉默不語。
與他的無聲相反,此時天上的雷鳴漸響,雷光也在漸變強大。
毫無疑問,他的境地正在變得越來越危險。
那雷聲正在變大,那雷光正在變強,是正在向著某個限度迅速的發展,在達到的一瞬就是落雷的時候,那時他所站著的,這最高的山峰,就會成為最危險的地方。
他很清楚這一點。
然而那天罰的目標不是別人,就是他尹霜晨,而這,是逃躲到哪裏都沒有辦法的劫難。
他的眼睛是漆黑如墨的,裏麵滿是冷淡,看不出神采。
沒有作為強者的自信。
傲骨已經銘刻在了血肉裏麵。
沒有對於殞命可能的畏懼。
一顆心其實已經空空落落,又怎會恐懼死亡?
而硬要說有什麼東西剩下來,成為賦予了他一心求戰的勇氣之類的事物的話。
大概是。
——那雲層之後,是否會有什麼新的東西?
懷著騏驥而思考著的這種事情。
突然便向後退了一步。
但這不是退縮。
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隨著緊縮起來,瞬間就有堪比鋼鐵堅韌,隔著被雨打濕貼在肌膚上的衣料,線條分明映現,這是曝起的青筋,正隨著心髒的跳動而跟著躍動起來。
正有沸騰的力量在血管裏麵流動著。
風卻停了。
——這麼說也不確切。
狂風仍是卷動著的。
可明明身邊的空氣卷動呼嘯,衣袖卻慢慢的放了下來,平靜的貼住身子。
那雨滴也是,擊打在身上,卻繞開了,不沾染上衣服和肌膚,被隔開了。
在這流動變幻的環境中,他醞釀著什麼一般的靜止了。
這是備戰。
他正靜靜等候。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劃下,從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扯出一把赤紅色的劍身。
順勢的直揮,劃下了紅光,主動的將周身無形的境界撕裂。
瞬間風又起了,這是比起之前自然刮起的風還要猛烈個數十倍的烈風,席卷而去。
而雨點伴著這狂風在這山巔卷動,吹動著被打濕的衣袖和亂發在空中打的啪啪作響。他任憑風吹,把赤紅如火的長劍緊握在手中,巋然不動,至始至終,隻是那眼神釘住天空。一具身軀,如同紮入岩石的標槍一般挺立著。
這是這一個姿態,就激起無數無關緊要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的各個角落裏悄然的響起來。
“那是誰、那是誰!?”
“那就是尹霜晨啊。當世最強的人。”
“天劫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是要登仙了嗎?”
“本來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若真的到了天上,怕是也能做個皇帝。”
“是啊是啊,聽說就算與古時相比,也是最強的一個呢。”
“真了不起啊。”
“好強啊。”
“太可怕了。”
四麵八方射來狂熱的視線,他們崇敬著這個強者。
但無一例外說出這種話的人往往都躲得遠遠的,因為就算隻是波及,等那落雷砸下,餘威都能把他們化成飛灰。
說到底,弱者隻能遠觀表象,並擅自加以臆測。
至於要怎樣的理解,則是他們的自由。
而局外的視點終究隻是局外罷了。
有些事物,是境界不到,就無法理解的。
比如這雷霆的本質。
又比如說,尹霜晨這個人本身。
隻有站在更近的地方,於連綿山體相近的一處山峰上傲立的,同他尹霜晨一起抬頭直視雷雲,足以與那最強相匹敵的人,才能多少的明白一些。
蒼雲正用冰冷的視線看著這片天空。
“這就是天罰啊……”
他估算著裏麵閃爍雷霆的強度,推及自己的身上,也覺得有些難辦。
而從自身出發,就可做個大致的推斷,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能想出應該用怎樣的文字去描述,更準確的記錄,遺留給後人。
這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至此,對這一準備階段天罰的觀察可以就這樣打住了,是和文獻記載相符的現象,看來再沒有其他的新的特點了。
他這次一轉目光,落到雷雲之下山巔之上人物的身上。
較之那些無關緊要的凡人,蒼雲的眼中的尹霜晨周身有著別樣的東西。
那是一種“境界”。
就像給周圍的空間刻上了自己的痕跡一樣,會為其坐立臥行而受到影響。
“……如果是這種狀態的話,雷霆應該也能輕鬆的處理。”
他看到了新奇的結構。
那是隻是一看,就不得不發自內心的為之而驚歎的高度。
這是他蒼雲前所未見的堅實與銳利的狀態,果然尹霜晨這個人,作為將逆天道行至終點的人,已經將對周遭的強行詮釋發展到了極限,他對於周遭一切的影響,反映在實戰上麵,將會是一種無可匹敵的強力。
正站在逆天道的終點上的這個人,確實是放眼天下最強的那個,
可惜的是那結構裏麵有很多他所無法理解的地方,是因為帶著個人的特質?還是說作為更高一個境界而是如今的蒼雲所無法理解的?
算了,隨緣吧。
既然不能有所進展,那麼也沒必要再去關注那樣的東西。
——不過,隻是就站在這樣的地方觀察就能看個通透,一如既往的是個單純的家夥啊。
嗬……
蒼雲不禁搖了搖頭。
拋開那層神秘的外衣,尹霜晨是很好懂的人。
對蒼雲而言,更是那種一眼能望穿的家夥。
所以現在的這人心裏是個什麼狀態,從那表情就能看清楚個七八了。
——雲的後麵隻會有天空……就算隻是那樣,怕也是你永遠都見不到的景色了。
“而這就是『超我』的最終狀態……雖然從文獻上麵確認過了,但真的實際看到了,還真是叫人失望……”
蒼雲的視線中含著嘲弄與苛責,是冰冷如刀的,這銳利的目光射去,那人不會沒有察覺的吧,可尹霜晨並沒有朝這邊注意,此時那人的眼裏,恐怕隻有天空中的那一邊黑色的雲海而已。
嘖嘖的咂舌。
“這顆心究竟是堅強呢,還是脆弱呢……”
去期待不切實際的東西什麼的,真不像是逆天道的修行者。
這個人現在,恐怕已經再也找不到自己能夠為之而奮鬥下去的目標了。
失去了理念的人生毫無意義,就算因此而得以有心念通達的狀態,進而邁步至高的境界又怎樣?
已經人間失格。
他尹霜晨是以這樣的心態麵對最終戰場?
是在,尋死嗎?
那個人不可能沒告訴他吧?除了死亡並不存在第二種度過天罰的方法,那落雷……
“轟隆隆!”
響徹天地的轟鳴打斷了他的思考。
開始了。
雷光閃爍,耀眼的光芒幾乎要晃瞎人的眼睛,頓時四周又是響起無數的驚呼,但站的最近的蒼雲卻隻是輕輕的眯了眼,並沒有錯過接下來一幕。
蒼雲看到落雷從那雲海中破開,衝殺出來,巨龍般俯衝向地麵,這銀白色閃亮的荒獸張開兩鄂,竟是要把尹霜晨整個吞下。
然後,便被赤紅色的劍光給整個地撕開了。
——正如之前所預料到的,對於現在的尹霜晨而言。這雷霆並不是很難辦的強度。
——但是。
緊跟而至的,就是第二道落雷。
——如果真的符合記載,那麼,雷霆是理論上不會停止的。
紅光再閃。這一次依舊能夠將落雷輕描淡寫的劃開。
但馬上,就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越來越密集。
越來越,強大。
雖說每一道雷光都會在落下的時候和劍刃相撞,無一例外的迎來消散的命運,但既然不會停止,是直至無限,那麼尹霜晨的這個行為,本身並無意義。
凡人所無法理解的,這雷霆的本質。
在於這不是天劫。
而是天罰。
這是天清除異物的最後機製,所以激烈的,異物不曾消亡,雷劫就不會停下。
本來人類本身就是異物。
而在人類之中,走在逆天道之上的,意圖淩駕於神明頭上的他們呢,則是一等一異物。
至於那逆天道的修行者中,抵達盡頭的佼佼者,則是已經不能被容忍的那個異物。
“對於這位環境的侵蝕到了這種程度,以自身意誌幹涉到這個深度,怪不得已經觸犯了底線。”
那落雷,並不是普通的雷,那種的,隻是以雷的形式反映在見者的腦海中而已,隻是因為人們心中所理解的天的審判是以這樣的形式給予異物的,才會被人們以這樣的方式給理解罷了。
那隻是“表象”,不是本質。
如果有以其他觀點來理解這天劫的人存在,在他們的眼中,這雷劫就會是其他的樣子,可能是火,可能是風,也可能是憑空出現的黑洞,千姿百態的,說白了這表象的意義不大。
所以才說,這是天罰,不是天劫。
這是結局注定的鬧劇。
蒼雲不知道這場鬧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