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趕快離開這裏。
可是，天往往不從人願啊。
李佳妮手剛觸碰到把手，便有另一道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一個讓她感覺很惡劣很惡貫滿盈的嬌滴滴的聲音。
“樂飛哥，你在和誰聊天呐~”那話音裏的圈圈繞得堪比李小白，但李佳妮覺得李小白的聲音聽著絕對比胡珊珊舒服上千百倍。
胡珊珊一身雪白的小公主打扮，搭上她那細致的臉蛋和小巧的身材，說實話，她的出場的確像極了一位耀眼的公主。
可惜的是……李佳妮早已把她看穿。
李佳妮抬頭，視線停駐的卻不是在胡珊珊身上，而是和胡珊珊挽著手，一同出現的張家誠。
一個像極了王子般出場的哥哥。
兄妹兩人四目相對，那一瞬間皆流露出錯愕。
“小佳？”張家誠開口，他顯然沒想到小佳會出現在這裏。
“啊，”胡珊珊一聲輕呼，趕緊捂住嘴小聲自責道，“原來是佳妮學姐，我還以為是偷偷混進來的狗仔。”
她的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三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陳樂飛反感地皺下眉頭。
張家誠的手從胡珊珊的手裏抽開，幾步上前。
李佳妮感覺他的接近，她想把自己淡定的神態裝的自然一點，可心裏就是止不住的慌亂。
“家誠？”胡珊珊見狀，才想湊上去，就被中途插進來的陳樂飛擋住。
“舞會開始了，不介意和我跳一支吧。”陳樂飛對胡珊珊做出邀請的手勢。
胡珊珊不想搭理他，但來不及從陳樂飛身邊掠過就被他拉住，看似紳士，實則強行帶走了。
“陳樂飛，你幹嘛？”被迫離開張家誠，胡珊珊扯下麵具朝陳樂飛怒罵道。
陳樂飛是有被嚇到的，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但他還是露出了和悅的笑容，回答她：“沒什麼，就是忍不住想和你跳一支舞。”
人家兄妹難得在一起說幾句話，你湊個什麼熱鬧。
其實陳樂飛是很想從胡珊珊身邊跳開的，她身上的香水味兒實在是有夠濃烈。不過，一切都是為了朋友。
36
兄妹兩就在門口一直站著，直到舞曲開始播放，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沉默。
李佳妮握著把手的手垂了下來，在尷尬間，她悄悄地打量了哥哥。
好像又長高了，也對，還沒滿20。
似乎，過得很好……那就好。
“你好像又瘦了。”良久，張家誠先開口，他溫柔的聲音裏，有著對妹妹的關懷。
“呃？呃……是嗎？”李佳妮差點反應不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這回應有多可愛。
李佳妮感覺自己的反應有點拙，她連忙低下頭。
因為低頭，她沒有看見張家誠的微笑有多神采。
相信如果和李佳妮相處久的人見到李佳妮現在這模樣，大都會大跌眼鏡的，比如李小白，比如，周小新。
李佳妮不知道為什麼，一站在哥哥麵前，就會不小心變成一個很不成熟的妹妹。
妹妹？
這個詞讓處於羞愧狀態的李佳妮心猛地一沉。
他們倆還像一對兄妹嗎？
她突然自嘲了一下，熱嗬嗬的心也在下一瞬冰涼了。
“這一年過得好嗎？”
他們之間的對話，就隻能像是重逢友人的噓寒問暖而已，僅此。
李佳妮告訴自己，不能要求太多……這話，就像一根針紮入她的心髒，讓她淌血，然後被迫正視兩人之間的溝壑。
“嗯，”李佳妮點頭，抬起腦袋對上張家誠的注視，投以幹澀的笑，“你呢？”
還真的很像故友，任誰不小心聽到了，都不會把他們聯想成兄妹的。
“我很好。”張家誠道，話裏有喜悅。
雖然李佳妮不知道那喜悅從何而來……她也沒有力氣去猜測了。
“聽說你救下了那個男人的公司。”
“……”張家誠抿起嘴角。
這是一個讓人很尷尬的話題，李佳妮懂的，“你，和胡珊珊走到一起了？”唉，為什麼她老是說這些讓人不愉快的話呢？
李佳妮暗地裏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佳，我……”張家誠想說些什麼。
“你現在，快樂麼？”李佳妮突然插進話，她的話音提了提，麵對張家誠露出自認為很豪氣的神態。
張家誠顯然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停頓了半晌，才點點頭：“嗯。”
現在，這一刻……對他來說，有她。
很好，那不就好了？李佳妮大呼一口氣，想把自己的鬱悶排解掉。
“弟弟，叫小海？”張家誠這麼一問。
李佳妮一愣，他知道？
張家誠溫和道：“一定很可愛，會像小佳一樣嗎？”
這是一句寵溺的話嗎？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李佳妮會突然覺得眼眶紅紅的，鼻子酸酸的。
好久違的感覺，一種…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的感覺。
“你…”李佳妮顫抖著聲音問，“你知道，還關心？”
笑容裏有了不為人知的傷感，“嗯，隻要是小佳的事，一直都知道。”張家誠道。
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裏有假。
既然是這樣，那當初為什麼會選擇離開？李佳妮不懂了，她被搞糊塗了。
張家誠伸出手，撫摸李佳妮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哥哥撫弄妹妹的頭發一樣溫柔，“如果一個人的心可以分成一百份的話，那我的99份，一定是屬於小佳和媽媽。”
李佳妮的眼眶更紅了，她聽見自己喉嚨哽塞的聲音，她想笑的，很開心地笑，卻不敢開口，怕會哭出來。
可是，還有一份呢？快樂才不久，便沉澱，李佳妮承認自己是介懷的，甚至起了疙瘩。
那剩下的那一份呢？是誰的？
“那，”她終於可以控製自己的情緒，然後認真地問，“剩下的那一份呢？”
她能感覺那隻放在她腦袋上的手，僵住了。
張家誠露出錯愕。
他的錯愕，不是她想要的。
“那個家的？那個男人的？！”
“小佳？”那隻手，就像已經沒有資格放在小佳頭上，張家誠露出希望有人諒解的苦澀。
希望，小佳，諒解……
李佳妮卻沒有把這些看進去，餘光中，她看見舞池裏的胡珊珊。
“還是她？”
遲遲沒有答案……李佳妮扯出一抹笑靨，一抹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放心的笑。
37
胡珊珊回來了，而且是氣勢洶洶地回來，在看到張家誠撫摸李佳妮的頭發時，用力甩開陳樂飛回來了。
她完全無視兩人之間此刻營造出來的不對勁氣氛。
“家誠，我們去跳舞吧。”胡珊珊挽住張家誠的手臂，想把他的注意力收回她的身上。
李佳妮看著眼前親昵的畫麵，她很不屑。
“我有事。”張家誠淡淡道。
“可是…”
“你們好好跳，我就不打擾了。”李佳妮很想離開，馬上離開。
走過來的陳樂飛見狀，道：“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佳妮，要不我們兩個跳一曲吧，我老是找不到一個合拍的舞伴。”
說的時候，還故意朝胡珊珊看一眼。
“阿誠，你不介意吧。”
“……”張家誠。
該被問介不介意的人應該是她吧。李佳妮動火了。
胡珊珊咄咄地插進話：“樂飛哥那你可得小心自己的腳了，某人在高中校慶的時候，跳起舞來可是專往別人腳上踩的。”
胡珊珊光回憶那踩人還踩得哈哈大笑的畫麵，就更加嗤之以鼻。
張家誠的眉頭細微地皺了起來。
這個女人完全就是想要損人不達目的不罷休啊。陳樂飛心裏看不過，才想救場，某人已經冷哼哼地先開口。
瞧李佳妮看胡珊珊的眼神，分明就是：你是閑得太慌，找挫敗的嗎？
“照你的意思說，你的智商是不是也一直停留在高中那一年，原地踏步，”視線已經懶得在某珊瑚身上浪費，“還真是。”
陳樂飛一愣，前一刻還在捉急著如何給李佳妮去除尷尬，這下，他嘴角不小心泄了氣，趕緊忍住，他該同情那位胡珊珊大小姐嗎？
不必吧，是她自己找罪受。
胡珊珊愣了幾秒，慢半拍地才反應過來，立刻扯著張家誠抗議道：“家誠你看她！竟然這麼說我！太過…”
話還沒說完，便被李佳妮含著譏笑打斷：“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一身臭小姐脾性的毫無自知之明，果然一點長進也沒有。”
原本，李佳妮不會說這些話的，她向來懶的理人自然也懶得浪費口水。之所以會這麼反常，是因為她看見胡珊珊竟然抓著哥哥的手耍賴撒嬌般地亂晃，太紮眼了。
所以，她就是要氣死這隻臭珊瑚。
這也太，精辟了吧。陳樂飛心裏豎起大拇指。
胡珊珊那個臉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白的，竟生生吐不出半句有意義的話，隻能快要失去理智地不斷重複：“家誠你看她？！”
“看看看，不是一直都在看嗎？”李佳妮才不管某人是否會被自己氣出心髒病，“哥，你確定要和這種人交往？”
該死的，還不放手……你是要讓她抓到什麼時候啊。
一抹溫暖的笑意漾在張家誠臉上，手臂上的抓痛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就因為一個字。
哥……
“如果小佳不喜歡。”
李佳妮的心再次一顫。
胡珊珊難以置信地提高倉皇的音量：“家誠？！”
雖然陳樂飛並不認為阿誠和胡珊珊會有什麼好的進展，可是他從沒見過阿誠這般毫無顧忌。
“阿誠？”此刻站在這的是那個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張家誠嗎？也的確是啊……那是出了什麼問題。
問題就出在李佳妮上，因為她的存在。
不去理會周遭的嘈雜，張家誠再次提起手撫到小佳頓時木楞的腦袋上。
小時候哥哥安慰妹妹時那樣。
“因為小佳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隻手還屬於她，那溫和的笑容還屬於她，那寵溺般的包容，也都還是屬於她。
眼眶再一次不爭氣，李佳妮多想沉浸在這種感覺中，這種片刻的世界。
可是當那隻手離開，當頭頂的溫度消失，她體內為之暢流的血液也在瞬間倒逆。
激發出來的，是更多的壓抑和質問。
既然如此，那你當時為什麼離開？
這個問題，她問過他，可他似乎沒有給過她好的答案。
因為年紀小，抵製不住美好生活的誘惑，因為不願忍受平凡……這些都是狗屁，她怎麼可能相信哥哥的物質，她隻能拚命地不斷告訴自己，是因為那個男人威脅了他，他不得已才妥協。
可是，這又像嗎？他，過得很好。
似乎，她又想太多了。
為什麼，為什麼，讓她還是那麼愛他，卻夾雜著一點恨。
“你想怎麼樣隨你的便，”李佳妮強迫自己終止那鑽牛角尖的混亂，“媽說，隻要你過得好，就好。”
她應該向李小白看齊，這老媽當的，可算有可取之處了。
天知道這片刻功夫，她心裏經曆了多少。李佳妮別開眼，疲憊道：“我也是。”
已經無法有太多交集，他們已經離得太遠。
李佳妮不想再去看那個和自己長得相似的男生，“我走了。”
說完，打開那扇才咫尺的門，便離去。
“我送你。”陳樂飛看了一眼自家兄弟，便跟出去。
這對兄妹太難懂，明明感情那麼好。
當門重新契合，眸中的那抹身影隨之消失。
張家誠黯然地站在那裏，顯然，胡珊珊那些失去理智的質問已經被他屏蔽。
“家誠，你說啊，你到底對我是什麼意思？”
“家誠，你說話啊。”
“李佳妮她算什麼，她到底算什麼？！她不就是一個連張家門都擠不進的野…”
“她是我妹妹。”他開口，用溫和的，卻不容置疑的口吻。
明明眼前這個人臉上笑意依舊，可胡珊珊卻在瞬間不敢再哼一句。
這個人，是家誠嗎？明明就是啊。
張家誠眸光掃過這一室的富麗堂皇，淡淡道：“她也絕對不會和張家，有任何關係。”
到底，家誠還是介意李佳妮的，也對，有這麼個平民妹妹，對王子般的他來說怎麼也是個汙點。胡珊珊在這樣的理解之後，心裏的痛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