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佳妮決定往左跨出幾步,離伊簡歌遠一點,這樣看就比較不會那麼辛苦了。
可當她真挪開幾步了,視線卻好像對眼前的地麵很感興趣似的,移動不開。
試圖重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李佳妮對著地麵擠出幾個字:“關心你……沒空。”
伊簡歌倒不意外她的答案,而且他挺興趣她突然的反常舉動。
“那也沒關係,”他繼續牽著車子往前走,“反正接下來幾天,就看不到我了。”
難道他已經做好服刑的準備了?
李佳妮腦門一個哐鐺,說出來的話卻是:“我們不熟。”
47
兩人沒再說話。
李佳妮越走越悶,她不懂自己怎麼就突然這麼“好奇”別人的閑事。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你把那個人打得很嚴重嗎?”
一定是把人打得不成樣了吧。
“哪個人?”伊簡歌問。
“告你的那個人啊。”別告訴我你得了暫時性失憶。
“誰告我?”伊簡歌繼續充愣。
剛想回答的李佳妮扭頭,恰巧撞見伊簡歌嘴角擒出的笑。她眉頭一擰,奇怪,那分明是一種快要忍不住了有點破功的笑……
嗬!
突然有種當了二百五的感覺。
“你耍我!”請注意,李佳妮說的是一句肯定句。
“嗬…”伊簡歌這下才算是完全破功,竟任自己笑出聲來,他側過臉,本想裝著一本正經,但很困難地,回應她:“你關心我。”
他說的,也是肯定句。
石頭終於落下,卻同時激起萬丈冰焰。李佳妮這下可沒有剛才的失措,下一刻,她把自己融入風的冷列中。
“無聊,”生硬地吐出兩個字,李佳妮加快腳步往前走,“關心才有鬼。”
像他這種人就應該被判無期徒刑。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厭的人啊,把別人當猴耍了是吧?真是成心遭人鄙視,活脫脫的一個自虐型變態!
關心?去!誰關心這種人誰有病!
呼!在心裏狠狠地罵上幾句後,李佳妮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痛快多了。
伊簡歌牽著車大步跟上。
相對於身邊寒風凜冽的那位,伊簡歌此刻給人的感覺顯得輕鬆快意。
倘若現在不是已經要入了冬的秋天,而是宜人明媚的暖春,假設伊簡歌此刻腳底下不是幹硬的水泥路,兩旁不是一堵堵隔離著棟棟房屋的冰冷牆麵,而他正置身於一片汪洋慵懶的青翠綠意之中……還以為他是在踏青呢。
還真是鮮明的對比。
48
“我父母離婚,一個在澳大利亞,一個在中國,從13歲開始我就經常坐飛機飛過來飛過去,”他說得很輕巧,就像是在說一件別人的事,“大概春節前又要走了吧。”
李佳妮不管怎麼走,她一會兒突然快,一會兒又突然慢,可伊簡歌都好像能預料到一樣,總能輕鬆地緊緊跟在她身邊,兩人之間隻有一輛腳踏車的距離。
“這次是真的。”伊簡歌道。
蒸的你的頭。
“哦,”李佳妮停下腳步,猛地回頭朝伊簡歌投去一張既燦爛又生硬的笑臉,誇張道,“那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我們什麼關係。
伊簡歌笑了笑,深邃的眼對上她,認真道:“因為,你是一隻不知道為什麼將自己的嘴縫起來的米菲兔。”
“笑容滿麵”的李佳妮一個愣怔,終於認真地看向那張總是不緊不慢,表情變化幅度不太大的臉。
李佳妮老是有種被這臭小子看穿的感覺,就像星光再脆弱卻也暴露在黑夜之中,任由一雙炯黑的眼睛一下子便輕而易舉地發現。
49
早晨時間是屬於安靜的管轄範圍,以至於一有騷動,總是顯得特別明顯。
“牛奶!你還沒喝完呢!”屋子內,李小白端著一杯還裝著四分之一牛奶的杯子,臉上急匆匆地,腳步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跟在李佳妮後麵。
可她一個手裏有小心物品的人,怎麼可能追得上嘴裏咬著土司麵包,迅速背起書包就衝出家門的李佳妮。
“我上學去了!”其實李佳妮是說得很模糊的,因為嘴裏堵著麵包。
“唉。”李小白追到門口,無奈地看到女兒動作敏捷地閃進快要關上的電梯。
“又這樣,”李小白抱怨一句,“每次都沒喝完。”
小佳昨晚沒睡好嗎?
李小白想起了今早女兒眼皮底下的烏黑。
是的,李佳妮昨天一個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伊簡歌的話老是不斷地來幹擾她。結果,她的瞌睡蟲戰敗了。
一整個晚上,她就在床上轉來轉去……轉完了。
“哈~”從修車棚牽回腳踏車,坐在車上,李佳妮沒形象地打了一個大哈欠,好像腦袋瓜裏的重量延伸到了腳上,以致她連踩腳踏都費力不少。
腳酸,分明是昨晚載那個姓伊的給累出來的。
李佳妮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會對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那麼在意。
讓掠過的風撲打臉頰,李佳妮勉強打起精神繼續上路。
太陽依舊是那一個,路過的一切仿佛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李佳妮同往常一樣,在車騎進校門的時候遇上了那輛實在是有點閃眼的轎車。不同的是,她今天在掠過那輛轎車的時候又再一次很沒形象地打了一個哈欠。
困~
那仰起頭要把太陽一口吞下的形象很剛好地通過光線射入轎車的後座。
車內,張家誠的眉羽微皺,他看著那遠去的背影。
“佳妮小姐似乎很累的樣子。”韓叔看著後視鏡中流露出關心神色的少爺。
“韓叔,”張家誠將視線收回,有點嚴肅道,“不可以這麼稱呼她。”
韓叔看不懂少爺的心思,隻能抱歉道,“我知道了。”
重新將視線移回那個身影上,沒人能看得出張家誠笑容中的苦澀。
50
李佳妮確定,除了大腦有點疲勞轟炸和腿部發酸外,今天在學校的一切正常到了極點,就像是回到了一個月前的日子。
下課時間,她仍坐在自己的座位,筆尖迅速地在草稿紙上理著數學題的思路。
十月份的陽光像是成了奢侈品,受到走廊裏許多學生的虔誠崇拜。班上剩下的同學不會很多,一個值日生正在擦著黑板。
在草稿紙上劃出幾條線,李佳妮突然抬起頭朝教室門口瞧去,愣了半晌,正好一個女生跑了進來,兩人視線剛好對上。
相視笑了笑,女生走進教室,李佳妮自覺沒趣地把視線重新落回草稿紙上。
今天耳朵真是清閑得可怕。
她發什麼神經,唉…
最近的學校有點熱鬧,這種熱鬧在即將入冬的時節中,擋去了不少的陰霾。
學校十年一次的校慶就要到了,這可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為了使這次校慶能舉辦得更火熱,校方還特地將冬季校運會提前,並邀請鄰校參與。
所謂的鄰校,就是鎮上的另一所高中,誠誌高中。
老實說吧,李佳妮對這些事沒有多少關注,因為她根本沒有參與什麼。
表演嘛,她拒絕女扮男裝的戲份。
體育嘛,她拒絕的理由是……沒興趣。
李佳妮依舊隻是把注意力投入到學習中,僅從班上同學偶爾的討論中了解到一點校慶的安排進程。
51
“周小新,恢複得怎麼樣了。”
人未到,聲先聞。
李佳妮打開病房門,乍見病床上的周小新漲紅著一張臉,貌似不能呼吸,伊小朵正在為他拍背順氣。
不過按小朵那種手掌慢慢地浮起來,又慢慢地飄下去的拍法,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李佳妮沒弄懂這畫麵是幾個意思,她帶著疑問走進去。
依舊停在床尾,李佳妮這正好能看見床台上的一個金屬飯盒,盒裏裝著一顆顆精致的糯米糕,一看就知道少了一顆……大概就是噎到這位爺的那一顆吧。
“不錯嘛,都能動了。”
“嗬,”周小新好不容易緩過起來,憋紅的臉還沒能平複,便怨懟地看向那個很心安理得的罪魁禍首,“老大,你怎麼這樣嚇人。”
哎呦,他都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那一顆珍貴的糯米糕,就得很艱苦地把它一口吞下去……喉嚨口現在還痛得發慌~
“抱歉。”李佳妮向來不會吝嗇認錯,不像床上某個自尊心太強的人。
她想,自己應該錯在又忘了進門前先敲門吧。疑?怎麼又忘了。
人家都說抱歉了,他還能說什麼。周小新一下子接不了口,又想起前兩天還跟老大爭吵的事,不小心人就尷尬起來。
一時間沒了話題的三人一致保持沉默,氣氛變得詭異又凝重。
唉,該說什麼呢?老大還在不在意前天他那樣對她啊。周小新垂著頭,開始苦想。幾次眼睛偷偷地往老大臉上瞟,感慨:他失而複得的老大啊~
氣氛不太對勁。李佳妮自認話不太多,但是房間裏有一個叫做周小新的人物存在,竟然還能保持得這麼安靜,的確是異常現象,搞得她也怪不自在的,視線兒在和白花花天花板一樣白花花的牆麵來回瞟啊瞟。老實說,把醫院的病房當成好看的環境欣賞,真有點難度。
唉,早知道放學就不要過來了。
氣氛不對…伊小朵的腦袋裏慢慢地輸出幾個字。
最後,最不可能先開口的人,竟然先開口了。
伊小朵離開床邊的椅子,“學姐,坐這。”
“不用,我坐這就行了。”李佳妮隨便找個床沿坐下。
這不坐還好,一坐就牽動胃氣。
隨之,病房裏的三人同時聽見一陣肚子對食物最原始的呼喚:“唔——”
假設時間瞬間停止,你會看見……
周小新睜大眼睛盯住某人的腹部:猴賽嘞啊~
伊小朵垂著臉,幾乎與世隔絕:……
而李佳妮呢,臉上是對這突發狀況還未來得及有反應的平淡,心裏卻在叫:不是吧。
52
時光,繼續…
真是丟臉死了。李佳妮的笑,有點牽強,她開始在心裏反省,怎麼不先吃飯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