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本書擬寫《後記》的時日裏,我的腦海和眼前總是盤旋著一個人的身影,耳邊仿佛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如果沒有他的鼓勵督促和鞭策,是不會有這本李商隱傳記的,而現在,書完成了,要出版了,他卻不在了,我怎能不倍感傷情!
這個人就是我在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的老同事、老朋友、一貫以兄弟待我的何西來。
2012年春,中國作協《中國曆史文化名人傳叢書》工程啟動之初,西來作為編審委員會專家組負責人,給我來電話,說要推薦我參加學術組,征求我的意見。並鼓勵我在原有《李商隱傳》基礎上寫一部新的作品,參加到這個工程中去。他說,他認同我對李商隱的看法,覺得以“麵對困厄與追尋自由”為主題來闡發李商隱及其詩歌創作的意義,不但可以成立,而且能夠涵蓋中國古代許多文人詩家的生命本質和曆史文化價值。他認為我多年研究李商隱,也寫過李商隱,已具備一定基礎,這次重寫,時隔二十多年,應該體現更強的時代氣息,同時不妨加強文學性,以符合這套叢書的要求,對自己也是一次新的嚐試和鍛煉。
西來總是這樣,說話富於鼓動性,首先肯定你能行,接著給你指出方向,並充分闡釋他要你所從事工作的意義,從而激勵你投身進去。
於是,我成了他所領導的專家組成員,隨後向編委會提交了《李商隱傳》的大綱,很快獲得通過,從此參加了這項工程。何西來自己也認領了撰寫《杜甫傳》的任務。我知道,他在母校西北大學曾跟從傅庚生教授係統研習過杜甫詩歌,對老杜的熟悉程度常使我們這些號稱專門研究唐詩的人自愧不如。我也知道,他早就有寫出一部超越前人的《杜甫傳》的誌願。
此後,在《中國曆史文化名人傳叢書》工程的活動中,我與何西來曾有幾次見麵。我的感覺是中國作協和叢書編委會主任何建明同誌對他非常倚重,而他對此事也確實非常積極認真,非常用心,非常投入。
我對李商隱比較熟悉,這次重寫他的傳記,主要致力於重新細讀他的全部作品和瀏覽最新的研究動態,用心於構思,而不急於動筆。其中還穿插了一些別的工作。所以,直到2014年8月初稿才寫完。經專家組陶文鵬、田珍穎兩位審讀,基本肯定,也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見。我還讓我的博士生看了初稿,聽取了他們的意見。然後綜合起來作了一次修改。
2014年11月中,何西來來電,告訴我他已知道我寫完《李商隱傳》初稿,並得到兩位審稿專家的首肯。他鼓勵我、也敦促我早日定稿交付出版。這之前我已從別的同事那裏知道西來身體有病,問他,他卻輕描淡寫地說:是的,正在治,不要緊。他沒有說究竟生了什麼病。我了解他的性格,在電話裏也不想細問。但從他說話的聲音氣息,我感到他的精氣神似已不如從前,遙遠的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乃斌啊……”,讓我頓感心酸。但我堅信並默默祈禱,他這個魁偉剛強的關西大漢能夠抗住一切,不會真的被什麼疾病整垮。
就在那個月底,中國作協又一次召開《中國曆史文化名人傳叢書》的創作會,我也被通知參加了。本以為一定可以見到何西來,興衝衝趕到會上,才知道,就在幾天之前,他住院了。我和一起與會的陶文鵬感到不妙:如果不是極端無奈,西來不會不來參加會議,哪怕是硬撐著。我盤算著要不要去醫院探望,可會議時間安排得緊,我們住得離醫院又太遠,而且返程機票早已訂好,我這次竟沒能到醫院去看他。心裏存著一個念頭:西來會沒事的,會很快出院的,以後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