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得,把組成夢的無條理的雜亂事物加以模造,是一個男子漢所能從事的最最困難的工作,即使悟透了超級的和低級的謎也不行,要比用沙子搓一條繩子或者用沒有臉的風鑄成一個錢還要難。他明白,開初的失敗,是無法避免的。他發誓,忘掉開始時把他引入歧途的龐大幻景,尋找另一種工作方法。在付諸實行之前,他花了一整個月,恢複被精神錯亂所消耗的體力。他放棄了入夢之前的一切預想,因而幾乎每天有一段合理的時間可以人睡,在這期間他做的很少幾次夢,他也並不在夢中加以觀察。為了使任務得以重新開始,他等待著滿月的時候來到。來到之後,他傍晚下到河水裏淨身,禮拜了夭上的眾星宿,呼喚了一個強大有力的名字的規定的音節,就去睡覺。他幾乎立刻做起夢來,不禁心跳不止。
他夢見了活躍、溫暖、秘密的它,有一隻握緊的拳頭那麼大小,石榴的顏色,隱約地藏在一個還沒有麵孔和沒有性器官的人體裏麵,一連十四個明淨的夜晚,他以小心翼翼的愛去夢見它。每一個晚上,他觀察著它,發現它越來越明顯。他不觸摸它,僅僅限於目睹著它,察看著它,也許還以目光糾正著它。他從許多的距離,許多的角度,觀察它,培養它。到了第十四個夜晚,他用食指觸了觸它的肺動脈,然後又從裏到外觸摸了整個心髒,這次檢查使他很滿意。有一天晚上。他故意不做夢,然後重新拿起那顆心,祈求了個星宿的名字,開始從事另一個主要器官的幻影。一年不到,他已經達到了骨架和眼皮。無數的頭發也許是一項最困難的工作。他夢見了一個完整的人,一個小夥子,但是不能站起來,不會說話,也不睜開眼睛。一夜接一夜地,他夢見這個小夥子在睡覺。
諾斯替教的創世紀說,造物主捏成了一個紅色的亞當,但是不能夠站起來,這個巫師花了那麼多夜晚在夢中製成的亞當,就跟那個泥土捏的亞當一樣笨拙,粗糙。原始。有一天下午,這個人幾乎把自己的成品完全毀掉,但是他後悔了(還不如毀了的好)。他把大地的神祗,河上的神祗都祈求遍了之後,撲到那座也許是隻老虎,也許是匹馬的雕像腳下,懇求這個不知各的神的救助。這天黃昏,他夢見了這座雕像。他夢見它是活的,顫動的。它不是老虎和馬匹的醜惡變種,而是同時是這兩種強有力的動物,也是一頭公牛,一朵玫瑰花,一場暴風雨。這個多麵的神向他顯示,說它在地上的名字是火,在這個圓形的神廟裏(以及其他同樣形狀的神廟裏人),曾經受過祭獻,受過崇拜。它將魔術般地使這個夢中的幻影獲得生命。以致所有的生靈,除了火自己和做夢者之外,都以為這是個有骨有肉的人。它命令,一旦此人被教會了禮儀,就要派到到另一座坍毀的神廟去,那些金字塔還在下遊聳立著,以便有人在那個廢墟裏讚頌它的名字,在這個做夢的人的夢中,做夢的人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