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話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得劈開了我一直以來的僥幸心理。
雖然我也曾經這樣想過,可是每次都會覺得我將孩子給了舒天眉,或者她真的可以放過我。
可是如今看來——
“長歌,你還年輕,縱然你也有著咱們殷家女人一貫的聰明跟伶俐,卻終究還是太心軟了。”姑姑不知道何時走到我的身前,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我的目標都是要扳倒舒天眉,對嗎?小不忍則亂大謀,行非常之事就要有非常的決斷。現在你能理解姑姑為什麼要讓藻貴人刺殺你了吧。若沒有這一狠招,又如何能逼得她舒天眉被迫靜思己過?姑姑這一招雖然險,可是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拂開她搭在我肩膀上的玉手。
那雙手雖然已經不戴任何的華飾,可是卻仍然那樣華美柔+膩,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一樣,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瑩瑩的溫潤感。
鼻端傳來淡淡的玉蘭芳香,雖然很淡,卻被我敏銳的捕捉到了。
我輕輕一笑,看向姑姑:“姑姑雖然素淡,可是這妝容上依然不肯放鬆分毫。長歌聞著姑姑手上的香味,應該是玉蘭花的味道吧。”
“哦,沒什麼。紫苑那邊開了幾盆玉蘭,我因喜歡便叫人摘了幾朵供在屋子裏。你若是喜歡——”
“我喜不喜歡想必姑姑也並不真正掛心吧。皇帝喜歡什麼,才是姑姑最放在心上的吧。”我牽起一抹柔笑,走到姑姑的身側,輕聲對她說,“長歌原本還以為姑姑當真是超塵脫俗了呢。如今看來,姑姑分明還是這紅塵中人。不過這樣也好,有所求的人總比無所求的人更加讓人安心。因為嘴巴上說著無所求的人其實她想要的更多。”
我輕笑一聲,輕輕拂動自己輕薄的衫袖,修長的手指在粗糙的牛皮紙上滑過,借由那粗糙的手+感凝定我的神思。
“姑姑既然用了皇上最喜歡的白玉蘭花。心中所求的無非還是那一份情而已。可是事到如今姑姑又有何把握聖顏還能為姑姑而駐足呢?我瞧著皇上也很久沒來四庫書館了吧。也對,後宮那麼多的佳麗妃嬪的。今天能死了一個藻貴人,後天就會有水貴人冒出來的。何況如今皇上心心念念全都在悅貴人孫輕暖的身上。姑姑總是有百般風情萬種風華,恐怕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了吧。所以姑姑就算是把紫苑乃至整個皇宮的鮮花都戴在身上,又有什麼用呢?沒有了賞花人,再美的花朵都隻能在淒風冷雨中無言的凋零,不是嗎?”我閑閑的坐下來,流雲般的衣袖輕輕拂過身下的紫檀木的寬凳,終於輕輕停歇在了青石板的地磚上。
窗外有風輕輕吹過,拂動我鬢邊如雲的長發。我悠閑地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得看向姑姑。
完全揣測幹淨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好,此刻我坐在這裏,便不再是以前那個初入宮的小秀女了。
如今的我,完全可以睥睨我的姑姑,隻是因為她心中仍然有愛,有愛便會有所求,有所求便有軟肋。而她的軟肋不是別的,就是當今的皇上——淩燁。
果然姑姑隻是怔怔得看著我,過了半天才開口道:“你跟我說了這麼多的話,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我泠泠一笑,“容女官這話說錯了。從來都不是我想要如何,而是你們,你們要如何才能放過我。我並不想難為姑姑,瞧見姑姑思念皇上我也覺得甚是淒苦。這樣吧,隻要姑姑你能從此之後凡事都跟我有商有量的,不要再像藻貴人這次一樣。喜歡給我來一個意外之喜——那麼長歌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繼續保住姑姑的一世平安。長歌不求什麼驚喜,隻求安穩,隻求我肚子裏的孩子能夠平安出生,平安長大。若是姑姑再有這樣一次。”
我慢慢扶著羅衣的手站了起來,眼中已經不再是那樣的柔美的笑意了:“若是你再敢來這麼一次的話,嗬嗬,你不過是一個整理書庫的卑賤女官而已。弄死你的法子多得是。我想姑姑這樣惦念皇上,定然也不會就想這樣去了吧。”
“你……”她踉蹌了一步,腳步淩+亂地撞上了身後的書架,瞪著眼睛看向我,似乎不敢相信我何時變得如此的心狠手辣,“嗬嗬,你長大了,你果然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