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去撒紅葉去了,我隻帶著自己的紫韻竹笛,在離姑姑昭陽殿不遠的蓼汀花菽那裏吹起了笛子。
這一首笛音清絕孤寂,聽的人心裏不好受,隻要把心底最深的愁思喚起來才作罷。配合那首淒絕詩,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力。
姑姑極通音律,但願我隻吹了這一遍,她便能記住這首曲子的曲調吧。
一曲既罷,錦心也悄身回來,輕聲道:“我按照小主的吩咐,把那紅葉灑在殷無雙的身邊,她撿起一片葉子看了看,便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紅葉放下了。我實在是不知道她到底撿起來沒有,又怕被人發現,所以便先回來了。”
我點點頭:“能不能發現,能不能善加利用,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們也隻能幫到這裏了。”
“起風了,小主還是早些回去吧。”錦心說話便扶我起來。
我淡淡笑笑:“這到底是刺骨的寒風,還是送我上青雲的好風,全看殷無雙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回去我便閉門謝客,一個人在枕霞閣裏,謝絕了一切不壞好意的探視跟尋訪。
如果往日她們來是為了討好我的話,那麼現在的到來,絕對會是落井下石的。
如此靜寂了幾日,昭陽殿那邊還是毫無動靜,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氣,想難道那紅葉上麵的字果真沒有被發現?
那樣還少不得再去重費心思。
這樣煎熬了三日,忽然有一日,我正在安睡,卻聽見窗外傳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似的。
尚在朦朧中,我便起身,披上小衣,走出門去看。
隻見好大一輪明月當頭懸掛,像是一個巨大的會發光的鐵球一般,沉甸甸地掛在人的頭頂上。
清朗的天空中半絲雲彩也沒有,偶爾有幾隻寒鴉撲閃著翅膀從月亮上飛過,倒是越發的讓人升起淒涼之意。
這樣晴好的月色下,有一絲歌聲,若有似無,若隱若現的,一點一點的隨著夜風,飄進了我的耳朵裏。
那歌聲清揚婉轉,甜蜜之中又似帶有無限的惆悵,就算你是鐵石心腸之人,聽了怕也會動心動情。
夜風裏傳來幾句熟悉的歌詞,我心念一動,隨手拿了一件披風,披了便推門出去了。
順著宮牆一直走到昭陽殿對麵的山坡上,我隱藏在一株百年的楓樹後,在黑影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座曾經輝煌無比的宮殿。
月色柔美,如同水銀,披泄一地,照得整個世界宛如一個水晶琉璃宮一般的美輪美奐。
而姑姑,便是這水晶宮中唯一的一抹豔。
一身烈烈紅梅裝的姑姑正站在院子中央,用無比淒清哀婉的聲音,將我那些日子傳給她的淒絕詩一字一句地唱出來:紫台孤煙掃白璧,綽綽餘涼動瑤瑟。一夜桐飄驚素秋,絡緯生悲風淅颯。紅蘭凝露胭脂泣,古槐霜飛影圓魄。思妾深閨聽暮鼓,剪裂齊紈響刀尺。曆曆星橫架鵲橋,嫦娥桂殿坐終宵。穿線月明花爛漫,曝衣樓掩瑞煙消。天空淡淡明河白,宛轉軲轆響咿呀。木末芙蓉依沼生,池塘新水浮雙鴨。
再配合上那日我吹奏的曲調,配合上這首詩的內容,再加上這漫天的月華,當真是讓人恍如在夢中一般。
正要經過此地的淩燁聽到這樣的歌聲,也難以不被打動,於是掉轉了方向,直接朝昭陽殿走去。
殿門打開,我唇邊終於綻出一絲歡愉的笑意。
殷無雙,你果然不負眾望,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接下來的場場好戲,還是要拜托你了!
我轉身,收斂一身的寒意,在楓樹的陰影中,輕踏著滿地的落葉,腳步輕盈地離開了這裏。
一夜好眠。
早晨才剛睜眼,就聽見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在竊竊私語,議論的內容無非是一夜之間,那個冷宮罪妃忽然被恢複了所有的名分,且皇上更加寵愛她,又給了一個新封號,叫什麼邀月宮主。
總之就是這下子壞了,容妃重新起來,那六宮豈不是又亂了!
一時人人自危,唯恐當日落井下石,做過什麼事情說過什麼話,若是被容妃記住了,那以後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這日早起請安的時候,妃嬪們來的都比往日要齊整的多,大家臉上都肅穆得很,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言笑晏晏,隻是盯著門口,等待著姑姑的到來。
誰知這一下子便等了足足半個多時辰,門簾一掀開,皇後正要發怒斥責姑姑為何晚來,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淩燁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