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兔死狗烹(2 / 2)

我情知她指的是剛才淩燁抱走了葉雲的那件事,但是卻也隻是裝作不知道:“什麼芙蓉帳暖度春宵?雲姐姐今日出來過嗎?她不是身體一直不適,一直在將養著嗎?”

閔柔看我一眼,似乎想看穿我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但奈何我的演技早已爐火純青,今日之殷長歌又豈是當日那個初進宮的懵懂小丫頭?

“姐姐,知人知麵不知心哪!沒想到姐姐時到今日還是一片冰心在玉壺,閔柔真是自愧不如。今兒這風箏放得,也有些乏了。閔柔先告辭了,隻是這天眼看著就要變了,姐姐體弱,要小心天寒,更要小心人心,莫要讓姐姐再失望一次了。”她柔聲說完,便扶著風信的手,嫋嫋婷婷地離開了。

我擠出一個微笑,像是剛剛才從她的話裏猜出什麼意思來,行色匆匆地離開了。

回到宮裏,錦心忙去熬了一大碗薑湯送與我喝下,又燒了一大盆的熱水讓我沐浴,直到泡得大汗淋漓,我方才爬出來。

擦幹身體,我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是夜了。算一算,淩燁也應該放葉雲回來了,於是吩咐文繡扶我出去,去看看葉雲到底如何了。

隻是才剛出門,忽然一怔: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下起雪來。

鵝毛一樣的雪花從天空翩然飄落,頃刻間便覆蓋了堅硬的地麵。

“下雪了。”我伸手去接那翩然漂亮的雪花,“今年竟然這樣早。深秋才到,冬已經翩然而至了。”

“瑞雪兆豐年,這是好兆頭吧。”文繡一邊說著,一邊給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紅氈大氅。

“未必。深秋田地裏還有些糧食沒有收回來,如此便下雪了,怕是又要鬧一場饑荒了。”我輕聲說著,抬腳便朝門外走去。

文繡舉著傘,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側,兩個人悄悄來到了擷芳殿外。

今夜的擷芳殿一反往常,到了現在還亮著燈籠,那紅燈籠裏散發著的暖光給人帶來一種溫暖的錯覺,好像那是一盞等著歸人的停泊處。

卻無人知道,這宮裏的任何一個地方,哪怕一個細微的角落,都不是可以停泊的地方。

“落轎!”康順昌的聲音在這樣的一個雪夜聽起來是那樣的突兀,驚擾了我凝結的神思。

我抬腳望去,卻見一頂小轎輕輕停放在了擷芳殿的門外。

“主子慢行。”康順昌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諂媚,足以見得轎子裏的人分量是多麼的重。

似乎過了好一陣兒,葉雲才從轎子中低頭出來。

昏黃的光影中,她的剪影顯得越發的寂寥,像是一株忍冬,無言地綻放著她的寂寞。

我認得她臉上那抑鬱的神色,那是她剛剛喪子的時候眼中那絕望的一抹灰。我以為她已經痊愈了,可是現在她為了我,不惜再次將自己推入這滾滾紅塵之中。

喉頭滾過一陣酸澀,在淚意還未湧動的時候,我將自己努力隱藏在角落的陰影中,不想被她發現自己此刻的脆弱模樣。

康順昌恭送葉雲進了擷芳殿,這才吩咐奴才們抬起軟轎離開了。

這雪夜竟然這樣的冷,我站在那裏,手裏抱著暖爐,身上披著大衣,卻還是凍得一個勁的打哆嗦。

天冷,人心比天更冷。這一道宮牆圍住的,豈止是一個女子的孤獨寂寞?分明還有她所有的夢想跟期盼!

“小主,要不要過去看看葉貴嬪?”文繡悄聲問。

我歎口氣,將葉雲的寂寥盡收眼底,搖搖頭:“不必了。她也未必想見我,還是先回去吧。”

一夜無話。

第二日晨起飯畢,見外麵晴雪一片,照耀天地間倒像是一片琉璃宮一樣。

永巷裏難得熱鬧了起來,小丫頭們難得被恩準打雪仗,於是大家便笑鬧在一起,以往死寂的深宮裏總算是有一些歡悅的意味。

我卻蹙緊眉頭,抑鬱不舒。按照大晏朝規定,後妃昨夜侍寢之後,第二日必得去皇後宮中請安才可。也就是說,葉雲今兒必定要去鳳藻宮覲見皇後了。

來不及想象其他妃嬪會對她做什麼樣的嘲笑,我迅疾地走著,幾乎是一路小跑一般地趕到了鳳藻宮,隻是才轉過門去,忽然間羅衣從我身邊擦身過去,在我手裏塞了一張紙,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了。

我看了看,趁著四處無人的時候,將那張紙打開來一看,卻是四個字:小心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