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老板的酒筵擺在水中央的樓閣中,四周荷塘一碧如洗,映襯得朱紅色的圍欄更加鮮明。
陸小鳳拉著花滿樓坐在席上,手上端了一杯酒抵在唇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的所有人。
霍天青身為閻府的總管,站在眾人麵前,不卑不亢地說些開宴前的場麵話。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說話時語調時而緩慢溫和,時而清揚高亢,很容易就讓人產生好感。
他的身旁候立著兩位陪客,一位是閻家的西席和清客蘇少卿,另一位是關中聯營鏢局的總鏢頭“雲裏神龍”馬行空,其餘剩下的,便是此番被邀請而前來的客人了,包括陸小鳳和花滿樓在內,約莫有個十來人。
陸小鳳一一記在心上,轉頭正要和花滿樓耳語一番,卻有一人大笑著從外頭走了進來。
這人的笑聲尖細陰柔,白白胖胖的一張臉猶如發麵饅頭,皮膚也細膩嫩滑跟塊豆腐似的,唯有臉上那特別大的鷹鉤鼻子,還顯得很有男子氣概。
陸小鳳愣了愣,突然記起大金鵬王跟他說過的那三個叛徒中,其中就有一個掌管內庫的大總管,莫非……
想是這麼想,他的臉上卻未顯露出分毫。
那邊廂閻老板已經豪爽地招呼大家開了宴,說些自己平日裏所到之處的見聞,一口一個“他奶奶的”,像是要用這種粗魯的言語來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
陸小鳳有心想要試探他一下,在被敬了幾杯後,毫無預兆地開口喚道:“嚴總管。”
原本正高聲談笑著地閻鐵珊突然好似被點了穴一般,故作豪氣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眼神也一瞬間陰沉下來。
馬行空見氣氛不對,連忙搶著開口:“這裏隻有閻老板和霍總管,哪兒來的閻總管?陸兄你莫不是喝上頭了!”
陸小鳳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閻鐵珊,另有所指地說道:“聽聞昔年大鵬王朝有一總管名為嚴立本,這個人大老板想必是認得的。”
閻大老板的臉色已經不止陰沉了,而是布滿殺氣,但他還是硬生生忍了下去,卻也不願招待陸小鳳了,咬牙切齒地吩咐霍總管送客。
就在這時,一道冷冰冰的嗓音遠遠地傳來,然而仔細一聽,這聲音卻又像是近在耳邊似的,令人摸不清聲音的主人到底身在何方。
“他們還不想走,你也最好留下。”
閣內眾人一驚,陸小鳳的眼睛卻是一亮,倏地起身:“哈,西門,你來的正好!”
“什麼?”剛要嗬斥來人無禮的大老板身體猛的僵在原地,臉上白胖的頰肉微微抖動,竟不由自主地大驚道:“西門吹雪?!”
隻聽他話音剛落,一襲雪白的身影已經跨進了門內。
西門吹雪手握古樸的長劍,冷峻的臉上毫無表情,漆黑的眼睛好似天山上的寒潭。然而當那汪寒潭不經意間掃過某人之時,無人窺得的深處卻頓如積雪消融,化入了幾許繾綣。
陸小鳳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漂移了一下,心道西門又不分場合了,就算別人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也不能如此旁若無人啊,怪不好意思的。
而在兩人眼神交流的瞬間,那邊的閻鐵珊已經驚得倒退了好幾步,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自己是怎麼惹上西門吹雪這尊殺神的。
視線小心地劃過陸小鳳,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是了,定是和這麻煩精脫不開幹係!
想到這裏,他知道若想脫身,恐怕隻有先下手為強了!
心念之間,他已經給在座的門客使了眼色,然後一抬手,高聲朝門外喊道:“來人!”
然而卻沒有人進來,他事先布下用來保命的殺手一個都不見蹤影。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外麵那五個的話,已經全部死了。”
閻鐵珊心中大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陸小鳳見狀走到西門吹雪身邊,很自然地傾身湊過去動了動鼻子,如意料中的除了一貫的冷香外沒有聞到絲毫血腥味,便搖搖頭對著大老板道:“不是西門。”
來不及驚疑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曖昧,閻鐵珊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卻更加驚疑不定,除了在場的人之外,竟還有誰隱在暗中想要對付他嗎?難道是……
就在這時,一直不言不語坐在角落的馬行空突然暴起,手中武器對準的卻是花滿樓;與此同時,蘇少卿也閃電般地出手,高喝道:“峨眉蘇少英,領教西門莊主高招!”話音未落,手裏的劍已經連環擊出,劍法中竟似帶著刀法大開大闔的剛烈之勢。
而餘下的閻府客卿見狀都紛紛出手,水閣內頓時混戰成一團。
大老板趁著一片混亂之際,圓胖的身子滴溜溜旋起,以極快的手法灑出大把大把珍珠充當暗器,然後在晃眼的珠光閃爍之際,縱身飛出窗外。